“非也。”老僧摇摇头,目光变得悠远,他道,“只是想起了幼时的一段往事,所以好奇将军为什么执意要往南方去?”
不知想起来什么,谢洵的唇边泛起淡淡的温暖的微笑,他说:“从前我从不知道我人生的意义在哪里,那些杀戮的意义又在哪里,直到遇到秋年,好像混沌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后来我和秋年约好,希望她能和我一起实现我的愿望,我想让她陪着我到南方去。”
“而似乎当我踏上南行的道路,仿佛宿命的归途就开始了。”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寺庙青苔斑驳的红墙,望着阳光下南方湛蓝的天际,叹息般地对老僧说:“到了最后,我已经忘记了来路,忘记了因由,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想去南方。翻过碧海大山脉,穿越深林,到南方的海边去。”
谢洵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深情:“心心念念,魂牵梦萦。”
老僧听完,面色未变,他说:“那么,将军来听听老衲看到过一个的故事吧。”
“九十年前,老衲只有九岁,还只是这座寺里的一个扫地小僧,在这里日复一日撞钟是老衲的师傅。”
“有一日,寺里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道家的修士,年纪轻轻就法力高强,在修仙界有天才之称;女的相貌出众,却全无法力,只是相伴在那男修士身边,是那男修士深爱的恋人,他们说他们要往北方去,去那北方雪原里的神山之上寻找成仙的机缘。”
“他们也曾在寺中的姻缘树下许下愿望,说是:‘岁岁相守,永不相忘’。”
“那时,老衲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得。只是师傅告诉我说,那男修士手上沾满了杀孽。师傅也曾劝告那男修士,说他杀孽太重,成仙之路恐会受阻。”
“但那男修士却一心往北方去,也说了几乎和施主你相同的话。”
“他说:‘我要到北方去,穿越深林,翻过碧海大山脉,渡过冬季冰封的燕水,穿过茫茫雪原,到北方的神山上去。心心念念,魂牵梦萦。’”
“后来他们离开了这里,踏着许多人的尸骨,继续往北方行去。”
“终于,男修士到达了那最北的雪山之上。”
说到这里,老僧的声音戛然而止。
谢洵立刻紧接着问:“那么,他们最后的结局呢?”
“结局?”老僧笑着摇摇头,“还没有结局。”
他说:“结局还在故事的主人手里。”
……
走出古寺,谢洵站在这山腰上眺望,却并没有“一览众山小”之感,从山上放眼望去,四周还是连绵起伏的翠色山脉,绵延极广,就像是汹涌的碧色波涛,而他,此刻好像就站在一朵小小的浪花尖儿上。
谢洵这才真正体会到了,这座连绵的巨大山脉群为何有碧海之称。
碧色的海看不到尽头,南方的路还很遥远,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想起老僧的话,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却丝毫没有改变心意。
不,这是不一样的,往南和往北,这是不一样的。谢洵心里这样想着。
他对付秋年说:“走吧,秋年,我们继续往南方去。”
……
于山林间行行复行行,傍晚的时候,他们离那座沧桑的古寺已经很远了,从树的枝叶缝隙间看去,古寺只是远处山上一个小小的黑点。
又到了鸣起晚钟的时候。
“铛。”
“铛。”
“铛。”
山上遥远的钟声传来,悠远的一声一声,响彻连绵起伏的山林,仿佛要涤荡尽世间所有的烦恼。
空荡荡的树林沉默在黄昏的幽静里。
谢洵听着钟声,忽地停住了脚步,这是两处断崖之间,初秋傍晚的风吹得他的披风猎猎舞动,有一种疏旷却迷离的冷意。
他凝视前方的付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