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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莫名其妙地，我觉得身后的大海上有一双窥探的眼睛，目光如闪电如飞刀，让人猝不及防。

良久，我在他怀中寻着一个舒服的位置，眯缝着眼睛看向璀璨星空，娇柔道：“罔市，成了亲我就不来了，好吗？”

他遥遥看向大海，目光突然有些迷离，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仍然只有茫茫一片银色星光，不禁有些沮丧，他微微有些动容，五指成梳，无比轻柔地把我的头发理好，一字一顿道：“如果有一天我回不来，你不要守寡，一定要找一个好男人照顾你，不过，以后不要嫁行船人，有些痛苦尝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我怕你经受不起。”

我拼命去捂他的嘴，泪珠大颗大颗落在他身上，他一手制住我的双手，一手托着我的后颈，深深看进我的眼中，正色道：“浮生，别胡闹，我跟你说真的，如果我不在了，切切保重自己，如果有孩子，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吧，你能写会算，在哪里都能生活，不要再让孩子走祖辈的不归路！”

“你也可以啊！”我几乎大吼出来，“你为什么不离开？”

他眸中隐隐有水光闪烁，笑容似乎遥不可及，“其实我不是没打过这个算盘，这次我准备出海回来就去镇上做小生意，可是你看，现在全村老的老小的小，我如果再走，那就真是畜生不如！”

海风渐渐疯狂，我的心一点点冷下去，我能走，可是放不下他和家人，他能走，却放不下那么多孤儿寡母和老人，说起来，我仍然比他自私，因为我的眼中只有他。

可是，我今生所有的执念，也不过是要他在我身边，要他能和我白头到头，难道我错了吗？

我猛地起身，对着大海怒吼：“你给我听好，不准收走我的罔市，他是我的，是我的！海上花浮生，你赶快出来见见我们，保佑我们永远幸福！”

海水似被煮沸，陡然轰隆作响，掀起万丈狂澜，一个幽幽的声音从海底深处传来，似缠绵的情歌，似别离的哀调，一字字重重敲击在我心上。

“浮生，我不会白白答应你的要求，我只问你，你拿什么东西换？”

“你要什么？”我欣喜若狂，不顾一切地推开来保护我的罔市，扑到悬崖边缘对着海面大喊。

“我要你，浮生，千年来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我喜欢你，要你继续陪我！”

“我答应你！”话一出口，我呆若木鸡，如水的月色里，海上一朵花缓缓开放，花开时光芒四射，如银针破空而来，刺痛我的眼睛。然后，慢慢地，我全身都痛起来，在一阵眩晕后，我发现痛楚终于消失，四周却只剩一片茫茫的黑。

没有痛楚，没有感觉，也没有了花，海上的风刮得那样大，把整个海面都掀了起来，浪一直要追上悬崖，一个一个窜起，前仆后继，月亮和星全都躲在厚厚的云层后，全没了刚才的春风得意。

我，已石化成像。

罔市踉踉跄跄来到我身边，从发丝开始，摸到我睫上凝固的泪，摸到被风掀得高高的披风，摸到我因为爬悬崖弄的累累伤痕……最后，扑倒在我脚边，拼命想移动我定住的身体，叫得声嘶力竭。

“傻瓜，没有你，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罔市走了，我连目送他都做不到，只能看着金光闪闪的海面，捕捉他虚浮的脚步声。

阿爸阿母来了，他们摸着我的身体，阿母哭到当场昏厥，我却连扶她一下都不能。

林阿婆颤巍巍地爬上来，只叫了一声“我苦命的憨儿”，便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