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美的馅料融化在唇齿间,勾动了肚中的饥饿,不吃还好,一吃肠胃便渴求般的痉挛起来,迫切的想要进食,她克制着本能缓慢的咀嚼着,她不消任何人的怜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就不需要多余的情感。
是的,她的午餐被黄婵买通的宫女下了手脚,饺子被戳的稀巴烂,她受不了这气,干脆将食盒放到角落里眼不见为净。
想断了小太监的联系也是如此,黄婵这段时日犯病犯的厉害,之前赢漱时不时来她这里学画,那人尚且能收敛些,可现在冷了,赢漱来的也少了,黄婵没有了冲撞公主的顾虑,倒是越来越过分了,若是小太监被她牵扯进来,可就麻烦大了。
卓渝瑶进宫前还是了解朝廷的勋贵的,从黄婵不断冒犯自己的底气就能看出来,她的家族作为皇帝老头提携的新贵依然在朝廷长青,怕是皇后来了面前她都能顶上两嘴,小太监被她抓住了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坐在对面的少年吃的抽动着嘴巴喊着好烫,热气从他的嘴边冒出,又滑稽又可笑,卓渝瑶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少女时参加的家宴,她的小弟就经常被馋虫勾着,不顾烫往嘴里塞饺子,脸上的表情无比古怪,一边嘟哝着真好吃一边往灌凉水,往往这时候大家会笑成一片,连平日里最严肃的大哥都会难耐不住笑意训斥他有个男人的样子。
“是饺子不和胃口吗?”对面的少年突然发问了。
“不,挺好吃的。”卓渝瑶喃喃着,她一下子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盯了人家好久。
有人陪着一起吃东西,连气氛都变得温馨了起来,可是卓渝瑶心里有了念想,竟然连先前觉得美味的饺子都食之无味了起来。
“坏了,我好像没带醋。”秦越说,“你吃饺子喜欢蘸醋吗?”
“不,吃食材本味就行。”卓渝瑶看着饺子上咬开的缺口,突然意识到本来想着划清界限,为什么气氛又变得熟悉起来。
她打定主意闭口不言。
……
……
可是……这是最后一次和他相处了,所以稍微相处的久一些也没问题吧,她不由得放缓了咀嚼的速度。
……
……
接下来无视了少年抛过来的话题,卓渝瑶冷着脸不做任何应对,看着秦越郁闷的样子,她稍稍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小太监看到这样应该会知难而退了,以后又是自己一个人了,他不会再来了。
春夏秋冬,又是自己一个人了,这不正好吗,她又不需要别人可怜她而过来陪陪她,这样会一直陷在患得患失的境地,不,是会让人变得软弱,在绝境中接受一点好意,就会渴求更多,会让自己变成可耻的模样,她说服着自己。
况且,她一个人不能再拖累别人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人,这饺子里不明明有醋吗,酸意从鼻尖涌出,连带着嘴中的饺子都变得苦涩起来,卓渝瑶瞬间明白过来,在最后的关头她强忍住眼中的泪水,猛的站起来回头。
“太热了我去脱件衣服。”
再脱衣服不就只剩贴身的小衣了吧,秦越摸了摸脑袋看着卓渝瑶离去的背影,有些苦恼她的油盐不进。
“你都在干些什么。”寝室里,卓渝瑶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无声的做着口型,泪珠从她白皙不见丝毫毛孔的嫩肤上滑落,如同清澈的露珠。
她小声的啜泣着,无比痛恨着现在的自己,为何习惯了这么多年的孤单,却在此刻不能坚强起来,仅仅是听到几句话就让自己变得软弱,丑陋的如同泥泞,明明和自己说好了结束这段孽缘,又说不出伤人的重话。
仅仅是贪恋着作为人的温暖,还是仍在期待世界中仍有人在乎自己的呼救,不!
她没向任何人求救,她一直在孤独的坚守,那为何他还要过来……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她冷酷的外表,没有人陪着说话又能怎样,被人欺负又能怎样,没有人温暖的拥抱自己又能怎样。
能比的上自己的亲人受的苦吗?
大哥和小弟都已付黄泉,那些她爱,和爱她的人都含冤而死了,她仍活着的唯一原因就是要把狗皇帝暴毙的消息带给他们,有什么资格让自己过的好一些,有什么资格有新的牵挂。
背叛,那是赤裸裸的背叛!
“笃笃笃”
“别进来!!!”
小小的寝室里,只余下卓渝瑶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一时间,冷汗遍布全身,她瘫软在地上。
“那个,我觉得你很努力了,已经很努力了,不是吗?”秦越面对着透露这一丝门缝的小门,下定决心就此摊牌:“在后宫里骤然听闻家人被诬告拿下的噩耗,竭尽自己全力却在皇帝的判决下如杯水车薪,所有人都知道,金口玉言的诏书象征着皇帝的威严,从古至今没有更改过,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生怕触怒皇帝,本来此事对你波及不大,但你仍然不顾自己的去想办法挽回亲人的性命。”房间里静的可怕,像是之前若有若无的泣声从未有过。
但秦越仍然说了下去,“你已经做的够好了,真的,连性命都置之度外了,你还有什么要谴责自己的呢,为什么要虐待竭尽全力的自己,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善意呢。”
“闭嘴……”
“哎,你还是太顽固了。”秦越温和的声音如同春风,“就因为自己无能为力让仇者血债血偿,所以要把恨意用在自己身上吗,你让自己每天痛苦的活着,以为这样就能赎罪吗?卓明超将军看了你现在这幅模样,不会心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