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狼嚎之后,胖子掏出大门牙的手机。“打给谁?”“老二,吴老二!”“吴老二是不是有脑血栓?”我不经大脑问道。“你咋知道?”“还我咋知道,宋丹丹小品里说的,吴老二脑血栓见谁都哆嗦,哈哈哈”胖子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我一愣,赶紧拉下脸来。妈的,刑讯逼供环节我怎么还搞起气氛来了?电话另一头传来声音,胖子打开手机声音的外放。“老二……”“老大,怎么还有时间打电话,我可都听见了,我可听见那女人的叫喊了,您这软绵无力的声音,可悠着点,别像我得了脑血栓,老大,我听说人民医院来了个省城的专家,专攻民间偏方,像我这种病,如果吃了人家的药,谁都拴不住!”不得不说,吴老二的话是真多!大门牙生无可恋道:“别他妈放狗屁,脑血栓怎么没把你的嘴拴住呢!听着,快给我找那个孩子的下落,头上有胎记的那个!”“老大,那可不是咱的货!”“找,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找不到,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胖子瞪了大门牙一眼。“那也是爽死的,哈哈,老大,你现在是乐不思蜀啊,我知道你现在很着急但你先别急,我明天一早就让手下的几个‘线人’去打听。”“别他妈明天了,现在就去,现在、立刻、马上!”“老大,你这猴急猴急的,不应该用在那个女人身上吗?冲我这个样干啥?”大门牙都要哭了:“你是我老大,求你了,快去吧!”“收到,老大,我上厕所呢,这就擦屁股!”别说大门牙了,我和胖子听了都得咽一口气。几番折腾,大门牙像被霜打了一样,垂头丧气瘫在地上,胖子和我来到院子里透口气,月光如水,心绪难以平静。“大发,和你商量件事”,胖子扔给我一颗烟,“我们手里的钱不到二十万了,如果找到上家,我想只给他十万。”胖子望着远处,手里的烟忽明忽暗。“我想留几万块钱给小梅……”“她能要吗?”“我放在门口就走,大发,我想现在就去,我怕这边一旦有了消息,我就没时间了,万一我们不得不走一趟……”“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胖子没有回应我,我们心知肚明,尽管表面说起来风平浪静甚至嘻嘻哈哈,可我俩都清楚,与人贩子打交道,谁都不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那是你的钱,将来还不上也是你去当鸭子还账,不用和我商量,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废弃的厂房就像一座孤岛,和明亮华丽的滨城大陆,隔着深不可测的黑暗,胖子和他的雅马哈从孤岛驶出,像萤火虫漫游在无边的夜色里,最终融入到一片璀璨之中。望着远处的灿烂,我扪心自问,如果是我,我敢喜欢小梅吗?我会给一个自己喜欢但尚未交往的女孩子留一大笔钱吗?显然,我不敢,不能,不会。胖子是个亮亮堂堂的人,敢做敢为、敢爱敢恨,这一点我远不如他。也许是觉得自己将来肯定要成家立业,要长命百岁,要颐养天年甚至奢望一种富贵生活,所以尽量避开当下一些拖累。有了欲望人就不可能洒脱,胖子不一样,他就是山上的一棵树,阳光雨露,狂风暴雨,尽管他会为自己所做的事竭尽全力,但他不指望所做的事成为他未来生活的垫脚石,眼下就是他所要的生活,他只是单纯的热爱。就像在这险恶的侦探江湖,我刀剑毕露、黑白颠覆是为了有一天离开,过正常人的生活,而胖子生而为此,这是他血液里的一部分。能让胖子望而却步的事情不多,能让我止步不前的东西不少,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但我知道他的世界远比我的丰富充盈。回到屋里,我向大门牙讲述了方圆的故事,不出所料,大门牙除了自己受伤的痛苦,毫无怜悯之心。唉,我就多余费这口舌!第二天傍晚,大门牙的脚上又多了一颗钉子,院子里也再没见过乌鸦,估计是被大门牙的惨叫吓出了记性。“胖子,如果一无所获,你真的要把那些钉子都扎进去吗?”“死不了就报警,死了就当为民除害,我在这世上无牵无挂,大不了进去坐几年。”我承认,自己还不能像胖子那样嫉恶如仇,我在另一个世界待久了,不仅灵魂需要安全,肉体也不愿受到伤害,我曾经的世界观告诉我:隔岸观火甚至幸灾乐祸才是万全之策。正因如此,这世界才需要胖子、怀叔这样的人!“胖子,说说你和怀叔之前的事,万一这次你先走了,我百年之后好去找你们啊!”“哼,百年之后?说不定我前脚刚到阎王殿,后脚你也到。”,!“滚!算命的说过,我能活过八十!”“那时候我肯定和怀叔喝酒呢。”胖子露出他的大白牙,“我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后来进了部队,在部队里认识了怀叔,那时他是我的连长,怀叔就像一个父亲,教导我、鼓励我,也是在他的推荐下,我去了军校,我在军校的第三年,怀叔被迫退伍,取消一切相关待遇,据说是乱搞男女关系,鬼才相信呢!”胖子吐了口烟。“我得知消息时,怀叔已经离开了大半年,军校毕业后我直接投奔了怀叔,怀叔起初不同意,让我找一份正规点的工作,可这次他没拗过我。女人总愿相信风言风语,而不愿相信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的样子,怀叔成了孤家寡人,他的女儿也被带走了,噢,达叔也是怀叔介绍进来的。”“后来呢?”“后来后来怀叔死了,你知道的,怀叔的妻子和女儿去了国外,达叔步步高升,直至权力的顶端,我则堕落了,和一个不怕死的智障在滨城保守残缺。”“唉,此去万事凶险,看来我是没机会献身当诱饵,勾引小三或者拆散一对奸夫淫妇了。”“迈过眼前这道坎儿,我帮你圆了这个梦,找一个漂亮的小三,实现你的宏图大志,但前提是你得把肾养好了,不能三分钟完事,要不然哪个女人能看上你。”“三分钟?胡扯,我没有嘴和手吗?”我和胖子哈哈大笑起来,无暇顾及屋里大门牙痛苦的呻吟,我看着角落里的废纸箱,猜想着那个倒霉的老板又去了哪里。胖子和我已经吃了两天的泡面了,胖子说,为了满足我俩挑剔的品味,他特意选了不同口味的方便面,海鲜虾仁、牛肉西红柿、酸菜肉丝……我竖起大拇指,胖子你他妈真是个讲究人,买瓶“老干妈”会死吗?而大门牙已经饿了两天了,他自己却说是三天,因为和我们见面的那天,他只吃了早晨一顿包子。胖子只允许大门牙一天打两个电话,对于这两根救命稻草,大门牙总是以死相搏,电话里的老二已被他吓得魂飞魄散,却又不敢多问。饿是真,痛也是真,可我和胖子对他并没有一丝同情,躺在医院里的方圆才是可怜人。于煎熬而言,我和胖子承受的不比大门牙少,二十多天了,孩子能不能找回我们心里越来越没底,也许就是为了寻个结果,无论好坏,给方圆、方圆家人和自己一个交代。寻婴成了我和胖子心里的执念,赴汤蹈火的那种,当然,还有胖子向总部的二十万借款,十天的期限已过大半。第三天日暮将落,胖子嘴里叼着一颗钉子又蹲在大门牙面前,大门牙欲哭无泪,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咬着牙后跟紧闭双眼,像待行刑的囚徒。“胖子,这次让我来吧,我也想沾一把人血。”胖子犹豫了。“权当让我出出气、练练胆儿,人都绑了,不过是在牢房里多待两天。”大门牙面如死灰地看着我俩。“祝你平安,噢,祝你平安,让那快乐围绕在你身边”“电话,电话,来电话啦,我的电话!”大门牙突然咆哮起来,两眼放光。胖子抓起桌子上的手机,拿给大门牙接听。“老大,找到了,找到了!”“说,说……”大门牙泪和尿同时蹦了出来。“孩子被一个叫三筒的人卖出去了,你猜卖给了谁?”“老二,我他妈宰了你信不信!”“孩子头上有一块红色胎记,三筒没找到买家,就以一万块钱转卖给了华姐。”“华姐?”大门牙腔调都变了,惊恐和绝望驱散了他眼里所有的光芒。我给大门牙上了一颗烟,他算是初步完成了任务,烟抽到一半,被他狠狠吐了出来。“别指望我了,我宁可死在你们手上也不愿死在她手上。”大门牙再次提起让他胆寒的那个女人。“说说吧,那个女人。”“听说过人体器官买卖吗?”我和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华姐,北方地区最大的儿童贩卖组织头目,除了直接倒卖货,她还养货,把孩子养大,卖给变态的有钱人充当玩物;她经营着两家福利机构,当然是为了立牌坊,一家儿童福利院,为了养货,一家收容所,为了货源,专门收容城市流浪者、无家可归的乞讨者,人人避之不及的流浪汉,他们消失了,没人会注意。”大门牙看着我和胖子,知道我们想要问什么。“地狱里的事只有地狱里的小鬼知道,华姐的事也只有我们这群见不得光的人知道,太阳之下,华姐是余城的慈善企业家,余城领导的面子,黑暗之下,华姐是余城最毒辣凶狠的女人,没人知道华姐有多大势力!招惹了她,我们身上的器官也就不属于我们了。”余城,距滨城六百多公里,一座蒸蒸日上、风光华丽的省会城市,一个女人,一个有权势且异常歹毒的女人!,!如大门牙所言的话,这就是吕雉吕皇后再世啊!“如果我们非要要回孩子呢!”大门牙笑着摇了摇头:“我他妈还非要长生不老呢!”“那我们就直接去福利院要人!”“别痴心妄想了,孩子现在肯定还不在那里,你们去,也是有去无回,华姐是不会允许两个知情人在外面瞎转悠的,听我一句劝,这事到此为止吧。”胖子踹了大门牙一脚,捡起一块砖头砸向窗户,残存的一片玻璃碎成了渣。“你认识华姐?”“不认识,只听说过。”“那你手机上这个‘徐华’是谁?”我将大门牙的手机摆在他眼前。“哼,这能说明什么,我就不能认识一个叫‘徐华’的人?上面还有李华、王华呢!”“可这个号码的归属地是……余城。”大门牙的嘴角踌躇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没有熟人,华姐从来不接单,也别想利用我,你们不敢弄死我,但华姐敢!”“我没想利用你,你的任务到此结束!”大门牙眼睁睁看着我用他的手机,发出一条短信:“华姐,有人想要那个头上有胎记的孩子,出价十万!”大门牙“啊”的一声惨叫,像被割了小弟弟。“风水轮流转,你俩可别有一天栽到我手里!”“那就看你的运气了,还有,换个手机铃声吧,谁他妈会祝你平安!”事情的发展再次出乎我和胖子的预料,原以为背后是人贩子这样的小鬼,没想到扯出一个大魔王。胖子问我,怕吗,后悔吗,我点点头,我人生的字典里就没有“不怕”两个字,我从小是被吓大的。我告诉胖子,幸亏没和小梅去看那场电影,要不然给人家一个美丽的假象,胖子说这不是他的遗憾,他惋惜的是一个女孩没有获得过爱情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没有获得爱情就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应该不少吧?我潮,我不就是其中之一吗?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不希望大门牙的手机有回响,但该来的还是来了。“明天来余城。”:()倒霉侦探之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