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人相并站着,谁也不多说,却都明白话里的意思。这是个被说烂了的道理,哪种类型的人,都是不该被定义的,以偏概全是最愚蠢的行为。可越简单的道理,外化于行却越难。
兰之容轻轻摇了摇头,拉上她的手,提醒她跟上大部队。
她们这边说着,前边,淮山却和导游吵了起来。
“淮山先生,我们只是说了句稀疏平常的话,你不用太上纲上线的。”导游先生不叫名字还罢,一叫名字,淮山细白的脸马上涨得通红。
“这是怎么了?”冼嶙峋慌张无措地询问。
淮山听到冼嶙峋的话,扯了扯她袖子,好像把她当成了公道的主持者,委屈巴巴地说:“这个导游,他推崇三妻四妾制,赞美李渔的妻子能容忍丈夫纳妾,指责现在的女生丢掉了传统美德。”
冼嶙峋和兰之容了然了,她们也讨厌这个事多得一批的导游。但她们并不想计较,反正,这次活动结束了,以后总不会再遇到这家伙了吧。
她们相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知道彼此的想法是一样的。于是她们一个去劝导游,一个去劝淮山,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两人休战。
这场毫无意思的游园活动,竟拖到了下午一点才结束。结束时,天上满是阴沉沉的乌云。冼嶙峋和淮山顺路,两人一起走了。兰之容独自打了一辆车回去。
她停车的地方,离八卦村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大约两三分钟的脚程。谁想,就这两三分钟的时间里,竟遇上了天降大雨。
这雨是毫无征兆的,雨滴从天上降落下来,都是豆大豆大的,不是江南一带常见的细细密密的雨。
兰之容今天的衣服没有连衣帽,只得拿手挡在头顶。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巷口。她看到一把红色的伞,胀开在黑瓦白墙之间,像一朵火烈烈的荷花。
“游麟?”虽然没看清撑伞人的脸,但凭借身形仪态,兰之容便能认出是他。
他撑伞走近,递给她一把折好的伞。兰之容接到手上,却不立即撑开,嘴里还念叨着:“其实,这点路不撑伞也没什么……”
话音未落,头上雨先停了,那圆红影盖在头顶,原来是游麟把伞偏向了她。
在这个角度,她能清晰地看到游麟的面庞。他应是没有化妆,皮肤仍然如玉一样,鼻子像是刀斧凿成,眼神像湖里的太阳,温暖和煦,一点也不刺眼。
面对偶像的示好,兰之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谁料一个失足踩在水洼里,身体随之向后倒去,要不是游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胳膊,她真要摔个狗啃泥了。
“兰老师……”他见她站稳了,马上移开了手。兰之容心里沉甸甸的,感觉胳膊上还有偶像的余温。
“我……我……我……”
她心跳加快,气息忽上忽下,终于,她憋出了一句话,“我自己撑伞。”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游麟,撑起他递来的伞,迈了个大跨步跨到那把伞下。她确认脸上降了温,才又转过身来,对游麟莞尔一笑:“谢谢你……小麟……”
她和游麟并排在巷子里行走。四下寂静无人,兰之容清楚地听到了雨水的潺潺声,和她咚咚的心跳。
她默默地对自己说,看路,看路,看前路,要看前路,不要看游麟……
前路又是清冷冷的粉墙青瓦,这条巷子很长,很曲折,她一望望不到尽头。她希望,这条巷子永远没有尽头,这样,她就能和游麟长久地脉脉不得语,品尝这紧张的甜蜜。
可惜,到了那低矮的垣墙,这条雨巷也走到了尽头。这里,潘祥吾导演正在进行调度,人声嚷嚷。
“你回来了?”潘祥吾导演看见了游麟。
游麟解释道:“天上突降暴雨,我为兰老师送伞。”
潘祥吾导演扫了兰之容一眼,掳着胡须笑了。倒是他身边的助理问:“这种事情,让助理去不就好了,哪有大明星亲自去送的?”
“兰老师不是一般人,她掌握着我们的生死大权呢。我好好迎接她,表现一下诚意,回头她也给我加两场好戏。”游麟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笑出了声。
兰之容还愣愣地在出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接上游麟的话:“你想得美,加戏是不可能加的。”
如果游麟是个普通朋友,这时候,她能想出一百句不重样的话调侃他。偏偏他是游麟,她反而不敢说那些话了。即使她知道,以游麟的性格,他一定不会生气。
“你看,别走这些歪门邪道。”
潘祥吾拍拍游麟的肩,“你去换个衣服,等会儿还有你的戏呢,我们争取一遍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