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如此悍妇单子寅跪在御前,声泪俱下地哭诉:“陛下,迎氏女心中全然是九王爷,上次林中遇险,她便是弃我于不顾,一心只有九王爷!”迎程程听得嘴角一抽。好你个单子寅!还拿先前林中遇险一事来说是吧?那我还在虎头寨救过你命呢!还给你缝过伤口呢!迎程程刚龇了龇牙,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单子寅就又开口道:“迎氏女不知检点,光天化日下与九王爷纠缠不清,还恶人先告状,殴打颜悦!”究竟是谁在恶人先告状啊!迎程程只恨当初那一拳没打在他单子寅脸上,白白教颜悦吃尽苦头。赵堃今夜不知是被单子寅以丹书铁券,从哪位娘娘的凤床上请下来的,内里还是穿着的里衣,只是外头披了件龙纹大氅。幸亏屋子里炭火旺,不然非得把陛下给弄着凉不可。迎程程看着单子寅在那儿哭诉了一阵,从最开始的恼怒,到后来已经麻木了。因为单子寅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话。到后来迎程程甚至打了个哈欠。还刚好被单子寅看到了。于是他更加生气:“陛下,迎程程毫无悔过之心,她竟然还打哈欠!”仿佛打哈欠是什么比揍了颜悦还要严重的罪责。迎程程简直要气笑了:“男子汉大丈夫,为了这点小事,深夜叨扰陛下,你每日除了臆想和杜撰一些儿女私情来御前哭哭啼啼,还会什么?”“你这悍妇!”赵堃饶有兴趣地看他夫妻二人斗嘴,手里还把玩着那块敲开宫门的丹书铁券。挟隆恩,索小惠。这个单子寅并非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能和愚蠢。看来上次召他入宫单独敲打,还是效果显着的。迎程程被单子寅激怒了,她“腾”地一下从地上蹿起来,指着单子寅鼻子骂:“你简直枉为人子!”这是如何又忽然扯到了单将军身上的?单子寅冷笑一声:“你为何不说单将军枉为人父?你我成亲他可曾到场?你以为将军府的少夫人这么好当?”这都什么跟什么。迎程程跟他吵得脑仁疼,最后怒吼出一句:“你不就是气我失手伤了颜悦吗?你想怎么报复?我让她亲自打回来?”“打你?”单子寅嗤之以鼻,“她的气力能与你比?纵使你不躲不闪站在原地等她来挥拳,你也伤不着半分。”迎程程气极反笑:“那不然你想如何?让她挥刀来砍我?”赵堃适时打圆场:“何至于此。”“陛下!”单子寅气得直哆嗦,“我奉命娶得如此悍妇,又不知检点,实在面上无光,如今忍无可忍,不说休妻,只求和离,望陛下成全!”他还要求起和离来了。“好!”迎程程气炸了,“你今日来御前纠缠,无非是想同颜悦再续前缘,我成全你!”“明明是你自己想伺候九王爷,嫌我碍事,事到如今还在妄图将责任甩脱于我!”迎程程忽然福如心至想到了一招绝杀:“你近日还在查我迎春笑账目,不是已在筹划何日凑齐当日婚礼时所欠的彩礼?和离可以,账本和彩礼给我交出来!”瞬间大殿里鸦雀无声。赵堃一直看热闹的神情如今也敛气凝神,有些不虞了。迎程程后悔自己嘴快,攻击单子寅时,误伤了陛下。单子寅呜咽了一声:“陛下……”赵堃这才“嗯”了一声,面色稍缓:“新婚夫妻二人哪有不拌嘴的,即便是贵妃初入宫时,也与朕略有龃龉。”陛下都开始拿自己同贵妃娘娘来举例了,这亲怕是和离不成。果然,赵堃下一句马上追来:“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他挥了挥手,立刻就有内侍上前来,将赵堃手中的丹书铁券接走,又换了一名内侍上前来,将一枚玉质同心结奉上。赵堃朝单子寅招了招手。单子寅便扶到他膝下去靠坐着。看起来关系还真是亲热呢,他甚至都不跪着了,直接靠坐在龙椅旁。赵堃又朝迎程程招了招手。迎程程只好跪过去。赵堃虽年龄不大,倒真拿自己当人君父,如老父亲一般,将单子寅的手与迎程程的手交替握到一起去。他语重心长道:“常言道,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们回府之后,不准分房睡,吵也好打也罢……”赵堃的眼神在迎程程身上转了一圈,意有所指地继续:“不能下死手,不能当真打伤人,好好聊开来,这不就好了吗?”有些时候,皇帝的震怒还不如皇帝的微笑来得恐怖。单子寅同迎程程都知道,赵堃这番话,就已是今日这番闹剧的最终收尾。再闹下去,恐怕就不好收场了。二人同时端正了身子,朝赵坤恭恭敬敬磕下头去。“谨遵陛下旨意!”赵堃对他们二人各打五十大板,算作是帝王最后的关爱。与此同时,铁男却着急得不得了,她在九王爷别院外等了许久,别院内甚至没掌灯。就好像她拍这么久门,里头的人都聋了似的。玉枢此刻不在,否则肯定要提点她一句,九王爷不在别院的日子居多,他平日不就住在宫里吗?若是迎程程同单子寅这事儿闹大了,阖宫上下都会知道,难道九王爷会不知道?只不过九王爷当真去了,会不会求情尚且要另算,就算真会去求情,替谁求情还不好说呢。人若非自己立起来,靠旁人是无论如何也靠不住的。心怀天下之人,有情也无情。能为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请命,却未必会为某一个人的安危开口。民,只有聚众成为群体,在他们心中才有分量和意义。更何况人无完人,当你在心中将某一个人神话过后,是很难接受他身上难免也有人性弱点的。离一个人越近,就越接近他最质朴的样子。就像迎程程此刻也很难面对爱财如命的九王爷这个全新的人物形象。祛魅是一场盛大的自我和解。他从未变过,只是并非如你从前所想罢了。:()绣金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