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柱看不过眼,便出手相助,也就坐实了“聚众对抗官府,煽动造反”。
毕竟事情已经生,思考解决之法就是了。
无数隐蔽目光从街道的四面八方投向徐行,其中翻涌着诸多复杂情绪,好奇、惊讶、审视。
正因这极其出众的相貌,徐行本人在淳安县的名声,还要远远胜过掀潮馆这间破落武馆。
所以,尽管都知道齐大柱不是倭寇,但他们也要编出一个足够真实、或者说,足够说服顶头上司的故事。
郑泌昌很轻松的理顺了这个逻辑,并完成了一次近乎完美的自我说服,把栽赃陷害的卑劣行径,美化成了为民除害的大义之举。
沿途上遇见认识的商贩,徐行都会笑着打个招呼,有熟识之人,他也会停下脚步,跟对方闲聊两句,再挥手告别。
但,这些痛苦煎熬对徐行来说,反而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周遭空气骤然如涡流旋动,而在风眼处,一抹黑色如山岳倾覆,迅在这黄脸汉子眼睛里放大,遮蔽了他的全部视野。
这些豆荚都晒足了天数,稍一碰火,干瘪的表皮便化为灰烬,暴露出内里的豆子。
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给人活路了。
此人名为朱天都,据传为建文帝后裔,麾下艨艟数百,战船过千,敢战之士以万计,乃东南沿海第一贼寇,被称为“宝龙王爷”。
有位枯槁老人坐在柜台后,手攥烟杆,抬目望来,见是徐行,他眉宇舒展,手也松开,没好气地道:
这个故事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齐大柱一介本地桑农,怎么就突然成了倭寇?
黄脸汉子面上闪过一抹阴沉,目光不善,冷笑道:
满锅火焰如遭逆风吹卷,摇晃不已,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响。
穷文富武,是武行中颠扑不破的真理,是以武馆大多开在城中。
可现在听这意思,官府是又开始动作了?
他交完钱,跟老郭道别一声,就拎着药材包,转身离开药铺。
现在看来,郑大人、何大人,实在是慎重过了头啊。
于是,就这么僵持了四个月。
自老馆主刘锅逝世,徐行接手武馆后,掀潮馆的学徒就越稀少,到如今,正经跟着他练拳的人,仅有一人。
而是表现在,徐行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绝对不吝投入心血和精力。
至于“通倭”云云,徐行用屁股想都知道,属于官府自行挥的内容。
这位年轻馆主只是挑动眉梢,不咸不淡地道:“这位差人,徐某若是犯了大明律法,还请明言。”
从很小的时候,他便深刻地意识到,在这个危险而残酷的陌生世界,有力的拳头比起空洞的言语,要更能解决问题。
出了城,他便沿着泥泞乡道,一路前行。
回到武馆后,徐行先支起炉子,将买回来的药材和一只山鸡给处理了,放进粗陶瓦罐里煮上。
如此漫长的岁月,早将他的人生与武道融为一体,不知不觉间,拳术对徐行来说,已是生命中密不可分的重要之物。
杭州知府马宁远虽然不谙此道,可他的同僚,浙地布政使郑泌昌,却是一个编故事的高手。
他没想到,官府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瞧这架势,来者不善啊。
打量一番掀潮馆后,黄脸汉子逼视徐行,嗓音猛然提高了不止一个调。
这种武道不讲气海、经脉、真气之类的概念,而是旨在开人体潜能,磨炼精神意志,以求突破肉身极限。
六年前,这位“宝龙王爷”更是亲率数万海寇上岸,洗劫浙、皖、苏三省,攻掠杭、严、徽、宁、太平等州县二十余处。
久而久之,此地自然是拳师如云,武馆林立。
虽然他认为,一介经营破落武馆的乡下拳师,根本不值得如何重视,但为保万无一失,郑泌昌还是做了万全准备。
淳安县也在这次惨烈程度空前绝后的海乱中,大伤元气。
掀潮馆。
这种珍惜不是说他怕死,都已死过一次,还有什么好怕的,指不定死了又会重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