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也长进了很多,真的。”
慕容文博把毫针从耳垂上拔下来,“收好。方才我都想好了,倘若你一针不中,从此咱们父女也不必再见了。”
“爹爹忒狠心。”慕容鸾音站起来,擦干净眼泪就急忙道:“爹爹,我在那府里的事先不提。我带了一个急症病人过来,他娘说,至今日水米都喂不进去了,您给瞧瞧。”
慕容鸾音看向碧荷,碧荷连忙对躲在穿堂里的周大娘他们一家三口招手,“快来。”
慕容文博站起身,让周大娘的丈夫周顺把背上的男孩放到摇椅上。
只见这男孩十一二岁,眼皮耷拉着半睁半闭,神情呆滞,浑身细微的颤抖,脸上身上汗水不断,呼吸紊乱而急促。
慕容文博拿起铁蛋的右手诊脉,示意慕容鸾音诊左手脉搏。
少顷,慕容文博看向慕容鸾音。
慕容鸾音沉下心观察铁蛋,然后才道:“他的心跳快而虚浮,像是惊惧未平,积存于心,爹爹,我断定他是惊惧失魂之症,要治此症,还需找到惊惧之源。”
慕容文博满意抚须,“望闻问切,‘问’过了吗,先问过家属再断定不迟,医者最忌轻言断定。”
“是,爹爹。”
周大娘握拳跺脚,蓦的睁大眼睛,欣喜的道:“正是、正是,铁蛋这病就是从惊吓上起来的。”
“如此,周大娘你把起病之因细说。”
这时冬青冬葵拎了四把交杌来,慕容鸾音赶忙接过一把展开放到慕容文博身后,讨好乖笑,“爹爹坐。”
慕容文博嘴角微翘,勉为其难坐了。
慕容鸾音没坐,让周大娘夫妻坐,她就袖手立在慕容文博身后。
周大娘虚坐着,赶忙道:“那是五日前,铁蛋的一个朋友捉了个什么宝石头蛐蛐,卖了十两银子,铁蛋眼红,就喊着我们左右邻居家的孩子,统共四个人,约着一块到郊外山上捉蛐蛐,四个这般狗都嫌的孩子凑一块,调皮捣蛋,在山上疯玩疯跑,我们铁蛋就掉一个窟窿里了,另外三个孩子吓坏了,跑着回家找大人。”
说到这里,周大娘既恨的咬牙,又怕的脸发白,“我们夫妻俩拿着绳子,扛着梯子,着急忙慌赶过去捞孩子,下到窟窿里头就发现一具女尸,烂的比恶鬼还可怕,当时铁蛋躺在尸体旁边就是这样。”
周大娘举起袖子抹泪,“背回家五天了,话也不会说了,喂他水米也不会吞咽了,家底子也为给他治病用尽了,活也活不成,死也死不了,要了我的命了。”
周顺嘴唇哆嗦着小声道:“怕是被那窟窿里的女尸恶鬼把魂勾去了,这才、这才半死不活的。”
“发现女尸可报案了?”
慕容鸾音循声望去,便见在讲学台上看见的那个异域博士朝这边走了过来,穿着天青色窄袖圆领袍,一步一叮当。
慕容文博就道:“这是你远房表哥胡狸,他曾祖母是咱们慕容家的出嫁女,原本住在襄阳,因一场大火把祖业烧光了,相依为命的祖父也病故了,他就听从他祖父的话拿着墨玉药兽佩来认亲,现如今我已收下他做关门弟子了。”
慕容鸾音心想,这人却没出现在梦境里过,想必是没什么交集的人,遂福身一礼,“见过胡狸表哥。”
今日慕容鸾音头上戴的是粉色水晶镶嵌而成的桃花式样簪钗,耳朵上的粉晶水蜜桃耳坠子,随着她福身行礼的动作而轻轻摇曳。
她刚刚大哭过一场,眼睛、鼻子都红红的,本就生得一张娇媚艳丽的脸,经泪水洗过,越发粉艳澄净。
胡狸心上陡起一阵波澜,恍若幻视自己曾养过的那株粉色山茶花化形成人了。
慕容鸾音见他没有还礼的意思,竟是傻子似的呆愣在那里,她就自己直起身子来,好奇的细细打量他,心里不由得想,真是一张不输萧远峥的俊容。
呸,怎么又想起他来。他是心思诡谲,在宦海中浸透了的权势人物,说不得心都黑了一半了。
这位胡狸表哥却还是一身少年气,年纪又轻,他哪里配和人家比。
胡狸略有些结巴道:“见过、见过……不知表妹唤作何名?”
就在这时,又有人走进了后院,慕容文博瞥见是他,立时抚须笑道:“这是吾家乖宝,你叫她阿音便是。”
萧远峥星眸沉冷,淡淡道:“岳父大人,我夫人的闺名岂可为外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