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荼推门而入的声音虽然很轻,却也有寒风随之灌进来,彰显存在感。可谈空凛好像太累了,感官变得不那么敏锐,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到来。他揉按一会儿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仰头灌了一杯苦茶,又强撑着继续拿起奏折。不管是真是假,如此举动都成功引起了年荼的心疼。她皱起眉头,站到他身后,“怎么忽然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岁末年初,再勤勉的皇帝也要休一休假,不能一直紧绷着不放松。哪怕前几日谈空凛一直歇着不干活,也不至于攒下这么多折子,何况他并没有把该做的事推到第二天的习惯。听见动静,男人的身形微微摇晃一下,仰起脸望向年荼,声音沙哑,“年年……你来了?”“你怎么还没睡?”,他看了看窗外黑透的天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三更都敲过了”,年荼拎起炉子上的水壶,给他倒了杯热水,叫他润润嗓子,语气略带嗔怪,“原来你还知道应该睡觉。”若是在现代,这个时间还没歇下或许是很普遍的情况,但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已经完全不符合正常生物钟。她撩起眼皮,幽幽开口,“听说熬夜不仅伤身,还有损容貌,发量亦会日渐稀疏……”闻言,谈空凛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很快又绷住,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既然伤身,年年快去睡吧,我也尽量早些休息。”嘴上说着尽量早睡,但显然是搪塞之语。桌上这堆折子不处理完,想必他是不会歇下的。年荼并不多劝,只伸出两手搭上他的肩膀,不轻不重地为他揉捏僵硬的肌肉,“没关系,我就在这陪你。”后宫不得干政,但她向来没有那么多规矩要守。年荼在谈空凛身边落座,自然地拿起一本奏折,熟练翻看起来,越看神情越凝重。……怪不得奏折突然堆积如山。滇地竟然传来急报,几个蛮族部落结为同盟,掀起了叛乱。蛮人攻入官府,砍了知府的脑袋挂在城墙上,又在民间大肆烧杀掳掠。当地驻军将领试图带兵平叛,叛军却不与之正面对抗,直接舍弃城池退回部落。滇地多山水,地形复杂,瘴气丛生,蛮族躲在深山老林里,官兵也拿他们无可奈何。待到大部队因粮草告急撤退后,他们又卷土重来,再度攻入城中。几次三番拉扯争斗,当地百姓苦不堪言,死伤无数,几乎十室九空。如此惨烈的消息,看得年荼一颗心都揪紧了,仿佛能透过奏折上的文字,嗅到其背后的血腥。“你想好了吗,怎么处理这件事?”,她将桌案上的奏折都翻了一遍,粗略扫视,发现朝臣主战主和的皆有。或许是因为此前的几次征讨都没落得什么好处,竟是主和派居多。银子、粮食……皆是安抚蛮族的筹码,甚至还有人在折子中提出将城池直接割让出去,将原本生活在滇地的百姓迁移。年荼看到谈空凛用朱笔在这个折子上画了个大大的叉,便知他绝不会接受如此荒谬的提议。果然,谈空凛皱眉摇头,“不能求和。”一味讨好只会养大蛮族的胃口,叫他们觉得这泱泱大国只是块好啃的肥肉而已。蛮族在他的领土内犯下滔天罪孽,他寸步也不能退让,需得以牙还牙,用反贼的脑袋和鲜血来告慰亡魂。至于平叛的人选……沉默半晌,谈空凛纠结着开口,“滇地的蛮族刚归顺不过几年,是被宗守渊带兵打服的,如今敢叛乱,无非是听闻宗守渊受了腿伤残废了,就失去畏惧之心。”然而宗守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恢复如常,随时可以披甲上阵。京中大多数人对此都不知情,消息不够灵通的滇地蛮族更是一无所知。“……我打算让他前去平叛”,他抬眸小心打量年荼的表情,“年年,你会不会怨我?”即便他不想承认,年年到底是宗守渊的夫人,他们新婚燕尔不到一年,他就要将宗守渊派到远方征战,其中危险自不必提。想到蛮族的凶残,年荼心中不免生出担忧,但是对上谈空凛小心翼翼的眼神,还是安抚地摇摇头,“他是将军,他有他要做的事情,没什么好埋怨的。”她的伴侣都是顶天立地的雄性,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如若灰狼是最合适的平叛人选,自然是他亲自去一趟最好,早一天解决问题,就能减少许多无辜伤亡。“你又不是为了公报私仇才让他去的,对吧?”,她开了个玩笑,活跃一下凝重的氛围。“我虽平时与他不睦,但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害他”,谈空凛恨不得举双手发誓。他做得到公私分明。而且说到底,他与宗守渊也不是真正的仇人,而是彼此可以交托后背的信赖关系。平日里争斗得再激烈,也都只是小打小闹地争宠而已。此番出征,兵马、粮草、武器,他都会尽己所能为宗守渊提供,现下挑灯夜战正是在为这些东西做谋划筹备。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我知道”,年荼笑了笑。他们是一家人,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向来是共患难的关系,换了个世界也不会生变。她撂下奏折,缓缓起身,将谈空凛拥入怀中,伸手在他头顶温柔抚摸,有些心疼。哪怕换了个世界,她的伴侣依然十几岁的年纪就开始操劳,肩上的担子比任何人都重。谈空凛将脑袋埋在她胸口,双手环抱住她的腰,深深嗅闻,沉在温柔乡中难免产生懈怠,倦意如排山倒海般涌来。“不早了,先睡吧”,年荼劝道,“明日回宫再从长计议。”出兵平叛不是小事,其中要协调的事情太多,一朝一夕处理不完。男人含混应了一声,高大的身形缩小,眨眼间化作一只软绵绵的小白猫,蜷缩在她怀中。……滇地生乱,天子震怒,点宗守渊为抚远大将军,率三十万大军,代天子出征平叛。年荼本想随军,陪灰狼一同去征讨叛贼,奈何两名雄性一直反对,意见空前的统一。她静下心来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不适合过去,大概率会让灰狼分心,只好打消了念头。大军开拔之前,她回国公府好好陪了即将出远差的伴侣几日,又在出征当日亲自送他出城。迎着晨光朝霞,她骑一匹浑身没有杂毛的白马,怀里揣着灰嘟嘟的狼崽,与一身戎装的大将军贴着耳朵说了些私话,赶在钟鼓敲响之前,与他紧紧拥抱了几息,才松开手。“去吧。”出了城门走出好远,随行的副官等人还在揶揄的笑,调侃将军是不是舍不得家里的美娇娘。宗守渊板着一张严肃俊脸,耳根却是红的。他只是害羞,并不以为耻,也不觉得大丈夫沉溺儿女情长是什么没出息的事情。他当然不舍得年年。带兵出征,就是为了天下太平,才能与年年更好的长相厮守,给她更安定的生活。出言调侃的几人心底其实也是羡慕居多。又有谁会觉得夫妻感情好是件坏事?何况将军夫人的出身虽差了些,人长得是真漂亮,遥遥瞥一眼,他们还以为看到了仙女。“我也有一贤妻”,一名洪姓副官思及自己家中亲眷,抚须叹道,“但愿她能为我照料好一家老小。”镇国公府虽大,但是老的不在家,小的还不见踪影,只有一只贪吃贪玩的狼崽子。宗守渊垂眸想了想,年年不需要照顾任何人,只要把她自己照顾好就行。而且,也有人会替他照顾年年。他酸归酸,对谈空凛还是很放心的。晌午之前,就有车辇前来将年荼接进了宫。刚在寝宫安顿下来,几个内侍就捧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到她面前,打开一瞧,里面的东西差点闪花她的眼。年荼抱紧怀中呜呜直叫的小胖狼,惊疑不定地望向顺喜。“陛下近来忙于国事,怕您闲着无聊,给您找点玩意儿解闷”,顺喜陪笑着,脸上挤出数不清的褶子。宫里能搜罗来的东西都给这位娘娘搜罗来了,只怕她不满意、闷闷不乐。“……”,年荼有些无奈,“我用不到这些,放回去吧。”箱子里多是些首饰摆件奇珍异宝,她本就没有什么赏玩的雅兴。灰狼在外面奔波征战,她却天天玩这些,也不像话。正朝着顺喜摆手,怀中的小狼崽忽然不安分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极感兴趣的东西,撅着屁股纵身一跃,咚一声砸进了箱子里。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和倒吸气声。“!!!”好在虚惊一场。毫发无损的小狼崽被拎着后颈皮抓起来时,尾巴还一摇一晃,嘴里叼着一个球。年荼气得直笑,抿唇掐腰,觉得是时候将教育提上日程了。不能因为孩子还小就把它养成熊孩子。她不客气地伸手,打算狼口夺球。小狼崽却谄媚地主动把球送到了她手上,献宝似的,又好像希望她陪自己玩。沉甸甸的触感入手,年荼的注意力被吸引,垂眸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球,神情微微一动,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灵感。:()穿成超稀有雌性,被大佬们追着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