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不论男女,容貌不出众者,请勿来见他,免得他觉得恶心!
一个眼界极挑剔的怪人,最大的乐趣便是寻美,收集各色美人图。甚至……喏!你瞧瞧,连他的居所,也取名尢“美人坞”哩!
“伍先生,你请先坐片刻,我去请二少过来。”
射月将伍自行引入花厅落坐后,便转身请聂家二少去了。
伍自行点头一笑,静坐一旁,仔细打量起这花厅内的景致。
精雕红果桌椅、细镂脂玉屏风、小巧别致的玉制盆景……这花厅内随意的摆设,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洒脱,的确像极了它主子的品性,再加上四周墙上小心悬挂的“金陵十八女子图”……他不禁摇头失笑。
传闻聂二少喜爱美色,以收集天下所有美人像为平生最大志向,真是不假呀!
别说貌凡的女子,在六、七个月之前,如他这般相貌普通的平常男子,绝入不了他的眼,更别说是踏进他这美人坞花厅的门槛。
偏造化弄人,如今聂二少不得不倚重的,正是他平日最人不了眼的平凡人物!
七个月前,聂箸文出府洽公,回途时遭十几个黑衣人围袭,寡不敌众,射月被砍了四刀,右脚几被砍断,现在走起路来还有些不稳;而聂箸文虽然只中了一记飞镖,但不幸的是,镖上有毒,运功逼毒后?性命虽无大碍,一双眼却就此失明。
在寻不着解药的情况下,他已做了六、七个月的盲眼人,行动全赖他人,而且毒性时而复发,毒发时头疼如影随形,令他再无力费神于布庄事务。
无奈,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他遇袭的同一日,聂家大小布庄不约而同地受到某种力量排挤,布匹大量囤积,货款不能及时收回,以前的老主顾也纷纷单方毁约,改与其它布庄交易……
一个“乱”字,尚不能形容聂府布庄当时的情景。
当时,聂府当家聂修炜一边打理玉坊生意,一边又要替中毒的小弟寻医找药,根本分身乏术,布庄生意自此一落千丈,陷入了停业边缘。
一团又一团的混乱之下,唯一还能正常经营的聂府十八布庄之一─—南京聂府布庄掌柜王幼统大力举荐,将在暗中替他主持布庄生意两年有余的帐房先生──伍自行推上了台面,由伍自行入主京城聂府,总理聂府所有布庄一切事务。
从此,毫无名气、资历的伍自行,成为聂府布庄总帐房。
在众人不太信任的目光中,他平息了布庄滞货风潮,挽回了原先的大批顾客,并迅速收回了拖欠的大笔货款。布庄生意渐渐回到正轨,一路平稳地走到了六、七个月后的今天。
“自行,对不住,让你久候了。”温雅爽朗的笑声,一路由内室传进花厅,清亮的男中音一如以往,不带丝毫病残之人的苦闷。
高挺瘦劲的身躯、俊逸出众的脸庞、炯炯有神的深邃大眼……不说的话,谁看得出潇洒依旧、温雅开朗如初的出色男子,竟是目不能视的盲人!
“二少近日可安好?”伍自行起身轻施一礼,不着痕迹地后移几步,避开了来人的身形及气息——他从不与人相距过近。
“自行,半个月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客气?”男子微微一笑,“不是在怪我吧?明知你昨夜三更才回府来,还一大早就把你吵醒。”
“怎么会呢?自行原本就打算今早过来,好向二少禀告此次出京结果的。”他慢慢地向旁边移了两步,再次避开又循声上前的身形及气息,向来内敛的乌眸中不禁漫上一丝愠恼。
他不是看不见吗?为何还要如此费力地靠近他?
“这些不用告诉我,一切由你作主便可。我只是因为半月不见,有些挂念你,特地请你吃顿早饭,想顺便跟你闲聊片刻。”
他又一笑,不再循着伍自行的气息向前。
伍自行对任何人向来都是防心甚重,疏离以待,如今能近他三尺已算极限,再不识好歹地硬要靠近他,恐会惹他不悦。
他不由得忆起六个月前,初次约“见”伍自行时的情景──
他一板一眼、一问一答,据射月后来描述,当时伍自行距离他足足有一丈远哩!
“自行愧对二少厚爱。”他随着聂箸文在桌前落坐,双手拘谨地在桌下交握,偷偷深吸一口气,恭敬说道:“自行这次出京……”
“不要讲不要讲!”聂箸文摆摆手,对着他摇首叹笑,“自行,我说过了,布庄事务你全权处理,不必询问我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