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想起来了,原来是这样!九娘听着耳边的哭声,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世在听到肖闻起的名字时,为何会有莫名的熟悉感。
原来早在上一世的京郊墓园里,自己就曾听过容铮为他而哭。
那时容铮说,肖闻起是朝中清流砥柱,却被杨家陷害于京郊卖花村一案。明明是那么拙劣的手法,却因圣上装聋作哑而辨无可辨。偏偏太子不成气候,而晋王一党则如日中天,因此纵然所有人都知道肖闻起无辜,但在朝堂之上竟连敢于开口为他说话的人都寥寥无几。
肖闻起许是也觉得自己一生所求无望,堂堂御史中丞,就这么于大殿之上触柱而亡。
而圣上不过拂袖掩面,免了其莫须有之罪,命一切丧葬仪仗从简。
原来是这样,原来早在那时,自己就曾见证过这样一场几无声息的死亡。
九娘努力想要开口说话,但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又干又疼,她徒劳地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一个单音。
喉咙。。。
恍惚间,九娘又记起了一件小事。
在自己如愿嫁给容铎做侧妃后,曾在王府地牢里听到过不止一个人嘶哑破碎的嗓音。那时容铎还在跟自己惺惺作态,假意保护她,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那些人的惨状。但眼睛看不到,凄厉的声音却在耳朵里烙的愈发深刻。
后来,她无意中听府内酷吏说起,王爷在掌管大理寺后,从寺库中搜刮来了一种让人能无比清醒地感受喉咙火烧般痛感的药,名字叫万根针。朝中所有有意扶持太子之人,凡落到晋王手中,必先灌上一碗万根针,再行审讯。
等等,可白万玉明明那么年轻,仕途坦荡一帆风顺,怎么会也被灌过这种烈药?
九娘脑子里一团浆糊,身体却抖得越发厉害,她用尽全力想要睁眼,可眼皮却仿若有千斤重,终于,她支撑不住,颓然放任自己跌进了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风吹来,散乱的发丝蹭的脖颈处阵阵发痒,九娘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山中小院内。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环视四周,小院里遍地落叶却干净异常,并未有什么杂草或积灰,像是有人常来打扫。
院中除了一口水井,就是一盖的简单的草屋,九娘走进去,待看清屋内的景象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那草屋不大,但却密密麻麻的摆满了牌位,九娘粗略看去,屋内大约有几万块灵牌。那些灵牌质地统一,黑底金字,层层叠叠间大小各异,有的灵牌光泽尚显,但更多的灵牌已经露出了些许裂纹。
她走近细看,只见灵牌上逝者姓名不同,有的甚至无名无姓,但卒终年月却都是建宁十年的八月初三。
九娘在这无数牌位前静默良久,她大约能想到,这些应该都是死在那场水患里的桐平百姓。
屋外秋风又起,九娘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现在首要之急还是应当先找到容铮。这么想着,九娘匆匆走出小院,在四周林子里绕了几圈,却还是一无所获。感觉这山林里似是布了什么阵法,无论怎么走,最终都还会回到这院子所在。
无奈之下,九娘只得在院中小坐稍事休息,同时在脑中琢磨着究竟是何人把自己丢到了这里。
百无聊赖间,她的视线被院内一角的空箱子吸引。那箱子前堆着厚厚一层茅草,九娘走过去,甫一踩上那草堆她就惊觉不妙,可惜为时已晚,一声惊叫,整个人就这么直直掉了下去。
“哎哟!”
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袭来,九娘小心睁开眼,四下一片漆黑,她伸手摸了摸身下,好险,自己竟刚好落到了一柔软物什之上。
还没等她站起,身上那团物什突然动了一动。
“嘶,这是在哪儿?本宫怎么了?”
“殿下!怎么是你!”
九娘听到熟悉声音,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了下来,又意识到自己还躺在容铮身上,忙尴尬起身,小心翼翼地扶着刚刚转醒的容铮坐起来。
“所以,你是在和孤走散之后,就被迷晕丢到了这上面的院子里?”
“嗯,那院子的草屋里,就像我刚刚讲的那样。”
容铮点了点头,又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被九娘砸痛的肩膀,九娘见状,心虚地伸出手,表示自己平日里也学过些推拿按摩之术,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容铮哼哼唧唧地默许了九娘在自己背上一通乱按,开口说道:“孤也和你经历类似,在林子里看不到你,孤便原地等着,一不留神就被人从背后偷袭了,再睁眼就是刚刚。”
“所以那人把我们分开,就是为了更方便将我们各自绑了丢过来?”
“应当是这样,不过,这小路还有这林子,都颇有些古怪。。。”
“是,刚才我在院外绕了好几圈,想要找路出去,却怎么也出不去,仿佛被什么无形的阵法困住了。”
“。。。看上去是奇门遁甲八卦阵,精通此阵者不用费一兵一卒,便可轻易将千军万马困于山谷丛林之中。”
“罢了,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再说。”容铮蹒跚起身,和九娘互相搀扶着向前走了两步,忽然看到不远处似有火光闪烁。
两人加快脚步向火光走去,一路上九娘注意到,他们此刻是身处一山洞之中,而这山洞的入口应该刚好就在那山中小院下方。
“快看,那是什么?”
走了没多远,前方火光陡然清晰,是两支插在石缝之中的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