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也揪着手中的拂尘白毛,琢磨着一会儿真要出了什么问题,自己该怎么从东宫和杨家各讹一笔大的。
“太子驾到——”
吉时将至,一众上了年纪的老头已经等得颤颤悠悠,东宫的车架终于是姗姗来迟。
容铮在陵园门口停车下马,只随身跟了一个身材瘦小的内侍,径直向皇陵宝顶前的祭祀仪仗走来。
来不及多做寒暄,尚也掐着点领着一帮道长拿起法器开始临空画符,口中念念有词。
可能是在场诸人都心怀鬼胎,加起来凑不出一星半点的诚意,尚也只觉得自己这仪式越搞心越虚,天色也越发惨淡了。
就在容铮拍拍衣袖准备领诵献词结束这场闹剧的瞬间,一道惊雷闪过,低沉轰隆声回荡在皇陵宝顶和明楼碑亭之间。
天空突地黑沉沉阴云密布,转瞬,瓢泼大雨倾盆而落。
顾不上还没搞完的祭典,尚也举着彩幡遮挡着雨水,抢先一步往明楼那边跑去,台下众人见状也手忙脚乱地退向明楼里躲雨。
一片混乱中九娘死死拽着容铮的衣角,那幢明楼在如瀑大雨中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她揉了揉眼,感觉自己在一瞬间确实看到了明楼四角迸出了零星火花。
见太子和朝中大员们都进了明楼暂避,本在陵园四周巡逻的神宫临军匆匆赶来明楼附近布防。
容铮站在门口,看着外面被浇成了落汤鸡又被马蹄碾过的祭典仪仗,觉得心情好极了。
回过身,注意到紧贴着自己的九娘还满脸不安,便俯下身和小姑娘咬着耳朵:“借你吉言,这祭典果然是上天难容。”
九娘却是笑不出来。
她单知道上一世容铮的腿就是在皇陵出的事,但却不知道具体的经过,只是京中既然把皇陵的变故叫做天谴,那就应该远不止一场暴雨这么简单。
容铮倒是依然一副不甚在意的神情,倚靠在明楼前梁的柱子一侧,半眯着眼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湖州知府杜其康和江南道监察御史、杨家本家的家主杨毅平。
只见杜其康扭动着他那肥硕的身躯,不遗余力地给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杨毅平擦着衣服上的水渍。
两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点什么,杨毅平抬头,刚好和容铮对视。
“殿下,吉时异雨,恐天有不测风云,要小心啊。”
容铮闻言笑出了声,他没搭理九娘的阻拦,直起身子走到杜杨二人身前,伸手掸了掸杨毅平的衣领:“杨大人多虑了,若苍天当真有眼,就该让雨下的再大一点,把这个鬼地方夷为平地。。。”
容铮后面好像还说了什么,但九娘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暴雨裹挟着雷鸣声倏地从楼外响彻到了楼内,等九娘反应过来时,已经地动山摇。
噼里啪啦碎裂炸鸣声不绝于耳,刚刚还完好无损的明楼竟从墙壁梁柱内侧裂开了一道道缝隙。
下一秒,楼中央那根支撑着整个前梁的雕龙粗柱砰的一声轰然炸开,红蓝交错的火光冲出柱身,四散的火花瞬间点燃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楼外大雨倾涌如瀑,和着楼内此起彼伏的哭喊声交织出鬼魅的哀鸣。
九娘记忆里最后一个片段,就是在前梁将要砸到容铮的那一刻,自己推开了几个面目模糊的人影,然后用尽全部力气撞飞了愣怔看向自己的容铮。
剧痛袭来的瞬间,她看着被自己死死护在身下的少年的面孔,喉头猩甜不受控制地涌出,鲜血顷刻就染红了他和她的视线。
在不远处警戒的神宫临军将士们还没来得及调转马头,便听得几声轰然巨响,刚刚建成不久的皇陵明楼,竟已坍塌成了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