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众说纷纭。
铜仁全府休沐三天!
知府老爷过寿,各行各业包括衙门就可以放大假,这也只有土司当权的地方才能实现了。
土司老爷过生日,自己是不用花销一文的,所有需要的一切都由手下供奉。
知府衙门的侧门和后门也都开了,不断有隶属于张家的土舍、头人等赶来送礼,后院已经堆满了财物。
侧门出入的是铜仁府的官员及其家眷,他们呈上礼物后,便男女分开,男宾被知客引到二堂院落设下的客厅,女眷则被引到三堂设立的客厅。
这里并没有中原那样的礼教大防,时而就会有女宾到二堂走动,或男宾到三堂走动。
正门处专门用来迎接具有土司身份的大人物,门前有十六名披红挂彩的家丁昂首挺胸地站在那儿,一旦有土司到来,就要鸣鼓示内,可是那架巨鼓从清晨到现在还未响过一次。
张绎在二堂逛了一圈,忽觉不对劲儿,四下一扫,心头咯噔一下,马上返身赶到前衙。
就见门廊下支着一张桌子,桌上铺了红布,摆了文房四宝,一个负责记礼的账房先生正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打瞌睡。
张绎低头看了看空无一记的礼簿,不禁有些心头发慌:“不会吧?无论怎么样,他们也不会撕破脸皮,连我大哥的生日都不来吧?”
二堂上,吴父和项父热情地聊了一阵儿,忽然瞥见大堂上摆设的四桌酒席却还空无一人。
吴父不禁皱起眉头,对项父低声道:“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呀,你看!”
项父往堂上一看,也不禁紧张起来:“这什么意思?连知府大人寿诞,他们都不来了!”
“噤声!”吴父赶紧叫他放低声音,又往四下一看,道:“戴同知也没来!”
项父道:“抛开他土司身份不谈,他还是知府大人的直属下官,他敢不来应酬一下?”
项父说着,游目四顾,忽地看见了叶小天。
叶小天坐在廊下靠边的一张席旁,东张西望,十分悠闲。
项父松了口气:“你瞧,那个姓叶的在那儿坐着呢。如果他们是商量好了不来,姓叶的断然也不会露面。他既然来了,戴同知也不会不来。”
叶小天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好生无聊。
眼见有些女宾来到二堂,陪着丈夫见些知交好友,也有一些男宾到三堂去拜见一些本家女性长辈,干脆也站起来,向三堂走去。
张家今年在政坛上连连失利,有心借此机会大大地操办一番,借着热闹振奋一下张家的威望和士气,所以特意提出众官员士绅要携带家眷。
叶小天尚未娶妻,但在他心里也真没把哚妮当成一个身份低贱的侍妾,所以今儿把她也带来了。
如今眼见自己在前边受到孤立,叶小天有些担心哚妮,便向三堂赶去。
哚妮头一回陪着叶小天出席这种活动,受宠若惊,很是精心地打扮了一番。
她穿一件高领团花银绫对襟小袄,下着凤尾裙,发髻梳成桃心髻,除了耳下两粒明珠,再无饰物。
一双柳眉似弯弯细月,脸上搽着若有若无的淡淡胭脂,温婉秀美,状极娇妍。
她这般气质容貌,在满堂女宾中出类拔萃,甚是引人注目。有人好奇,便问起她的身份,得知她是叶推官妾室,便有人看她不顺眼了。
这些权贵夫人,即便当初很貌美,如今毕竟大多过了中年,结果今天偏偏蹦出个水灵灵娇嫩嫩的小婊咂,抢尽她们的风头,那心里能是滋味儿么?
再说,她又是个妾,居然和她们这些夫人同席而坐。
更可恶的是,她还是叶小天的女人、张家的对头。
酒席还没开,一桌妇人嗑着瓜子儿闲磨牙,一个妇人便似笑非笑地道:“难怪呢,一个下贱的妾室,也能登得这大雅之堂。瞧这小模样儿,准是一肚子的狐媚手段,会哄男人开心!”
另一个妇人拿手帕轻轻一挥,懒洋洋地道:“也不好说,没准人家男人更厉害呢!姐儿爱俏嘛,爱的什么俏?床上的功夫俏嘛!要不然,能让于监州那么青睐?”
众妇人恶意地吃吃笑了起来,哚妮挺拔着腰杆儿坐在那里,听出她们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却还是一副笑不露齿的模样,只是颊上浮起两抹难为情的红晕。
坐在哚妮上首的一个妇人端着茶水,扭着已经满是赘肉的腰肢揶揄地道:“回了家啊,可都得看紧喽。这种小浪蹄子,可千万别叫她接近你们家男人,要不然呐……哎哟!”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手肘被人撞了一下,一杯茶水都泼在了脸上,登时尖叫一声。
叶小天怒气冲冲地出现在桌旁,哚妮一见,慌忙站起,怯怯地道:“老……老爷……”
叶小天一把攥起了她的小手,冷冷地扫了一眼满席妇人,“呸”了一声,不屑地骂道:“一群傻屄老娘们儿!”
叶小天骂完便拉着哚妮扬长而去,丢下一群老娘们儿风中凌乱……
叶小天牵着哚妮的手回到前厅,到那桌靠廊角的酒席旁,道:“你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