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国舅爷正铁青着脸坐在那儿,府尹大人又煞有其事地吩咐,捕头们只好答应下来。
等他们领着众捕快帮闲往大街小巷里这么一撒,有关李国舅的传闻就似烈日下曝晒了三天的粪坑被人挑活开了,一时间臭气熏天。
李国舅很天真,他以为只要动用官府的力量,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却不知官府再大,也管不了平头百姓的那根舌头。
应天府出面一查,这些传闻就从私下变成了公开,不但百姓们议论纷纷,就连官宦们也有模有样地传扬开来。
常言道,众人拾柴火焰高,自有好事者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添油加醋,谣言越传越丰富,越传越离奇。
很快,处于漩涡中心的李国舅就获得了淫恶好色、荒唐暴虐、逼奸侍女、喜好龙阳、草菅人命、生吃人脑、强占民宅、经血练丹等等诸如此类荒唐不稽的罪名,在世人眼中,李国舅俨然成了十恶不赦的妖怪。
就在此时,乔御史弹劾李国舅的奏章还没有送到京里,内容先在金陵官场上流传开了,于是李国舅又加了两条罪名:“驰马伤人、殴打命官!”
李国舅正被人骂得体无完肤,忽然听说有个御史弹劾他。相比此前谣言中种种荒诞不经的罪恶,倒不觉得这两条罪名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这道明发奏章却突然给了李国舅一个启示,他在金陵从未结过仇家,如果说有,就只有叶小天勉强算是一个。
李玄成越想越觉得这般无耻下作的手段,也只有那个浑不吝的叶小天才使得出来。
李国舅已经快被那些谣言折磨疯了,恨不得立刻查个明白。
他也不知会别人,单枪匹马出了镇远侯府,赶到会同馆门前,甩镫离鞍下了战马,便风风火火地进了大门。
李玄成气势汹汹闯到后院,见庭院里空空如也,便高声喝道:“叶小天,你给我出来!”
正房里一个女孩儿家的声音懒洋洋地道:“谁呀?大呼小叫的,有话进来说!”
李玄成闯进正房,见堂上没人,复又向左一转,绕过八扇坐屏,赫然便是一间卧室。
粉红色的帐子,被明亮的阳光一照,满屋都荡漾着淡绯色的光,分明就是一间女孩子的寝室。
一个身着绣罗裳子的少女坐在榻前,一只小脚搁在锦墩上,正往脚上涂着蔻丹。
李玄成见此情景不禁眉头一皱,便在此时,院中有人高声呼道:“哚妮,哚妮呢,有贵客到啦!”
李玄成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叶小天,他猛一转身,冷笑道:“他回来了!待我……”
李玄成正要大步走出去,就听身后“嗵”地一声响,扭头一看,那锦墩已然被哚妮一脚蹬倒。
李玄成微微一怔,又看见哚妮用力一扯,那挂着的锦帐“嗤啦”一声便被她扯下半片来。
哚妮伸手一扯,把锦缎子小袄扯开一个口子,双手掩胸,放声大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呀,你这个禽兽!救命啊,快救命啊……”
“你……你干什么?”李玄成大惊失色,猛然意识到他似乎踏进了一个陷阱。
李玄成惊得步步后退,猛然间返身就往外跑。他刚一转过屏风,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李玄成定睛一看,被他撞飞出去的那人正是叶小天。
叶小天被毛问智和华云飞双双接住,瞪大眼睛看着李玄成,惊愕地道:“李国舅,你……你闯进哚妮的闺房干什么?”
门口又闯进几人,李玄成扭头一看,登时眼前一黑,其中两个老头儿,正是国子监司业乐翎和最近弹劾过他的御史乔奈何。
乐司业和乔御史到了房中,就见一个少女衣衫凌乱,手中抓着一把剪刀,尖儿对着心口。
叶小天自背后抱住她,双手抓紧她的手腕,急声大呼道:“放手,万万使不得!”
华云飞帮着叶小天夺下了哚妮手中的剪刀。
哚妮掩面哭泣:“那坏人非礼我,幸亏你们回来得早,要不然……要不然人家就……人家不要活啦,呜呜呜……”
“你胡说!你竟敢血口喷人!我几时非礼过你?”李玄成正怒不可遏地骂着,手中马鞭被嫉恶如仇的乔御史一把夺过,目欲喷火地向他吼道:“你这个禽兽!畜牲!不为人子!”
李玄成快气晕了,一把揪住乔御史的衣领,大声咆哮道:“老东西,你是瞎子还是傻子?”
他还没说完,门口又走进来几人。
乔枕花冲上来劈手打开他的手掌,把乔御史护在身后,大声道:“李国舅,你竟然殴打我爹!我爹是御史,你好威风,皇亲国戚就可以这么霸道么?”
张泓愃、蒯鹏、汤显祖等人站在一旁,义愤填膺:“擅入他人女眷住处,辱人女子,被我们当场抓个正着,还敢如此飞扬跋扈!”
李玄成气得浑身颤抖,他指着叶小天,怨毒无比地道:“姓叶的,你竟敢如此辱我欺我!你等着,我李玄成绝不会放过你,绝不!”说罢,就像头愤怒的公牛,推开众人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