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枝宰相呵呵一笑,抚须道:“叶大使客气啦。若非你坚持己见,我这把老骨头只怕就要葬送在这里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这举手之劳的事情,怎么能不帮忙呢?”
林侍郎一见会同馆的小官儿竟然未经他们允许,贸然闯过来同柯枝国的宰相说话,心中有些不悦,微微蹙眉道:“你是会同馆大使?怎么这般不懂规矩!”
叶小天不卑不亢:“侍郎大人,下官若一切都照规矩来,只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柯枝宰相客气地告辞,带领使团众人转向自己住处。
林侍郎到此地步,知道今晚这宴会必有极大蹊跷,便向叶小天道:“今日晚宴为何变成了火锅宴,你方才所言又是什么意思?”
叶小天道:“下官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不如就由礼部的郑主事说给诸位大人听听。”说完,向旁边一闪,就见一个官儿,垂着两条手臂,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走过来。
关尚书一见此人,不由眉头一皱:“郑乔升,今日这晚宴,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乔升“卟嗵”一声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道:“诸位大人,下官知罪,下官知罪啊!”
郑乔升落到冬长老手中后,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他只记得他的肚里有两条虫,只要那个看起来阴森森的秃顶老头不收回他的虫子,那大虫子就会生小虫子,当他肚子里全是虫子的时候,那些虫子就会把他的心肝脾胃肾统统吃个精光。
而另外那条小虫子就会爬进他的脑子,吃干他的脑髓,在此期间,他会痛不欲生,还会变成一个禽兽不如的疯子。
如此情形之下,郑乔升哪里还敢隐瞒?
当即就把关小坤如何找到他,他又如何授意厨师做手脚,蓄意破坏今日晚宴的情况说了一遍……不等他说完,关尚书的脸色已经铁青一片。
叶小天慢悠悠地道:“各位大人,那柯枝国使者虽说来自蛮夷之地,可贵为一国宰相,又岂能没有这点见识,一个涮锅子便被他们当成世间美食?那只是因为晚宴之前,下官先去见了柯枝宰相,说明出了意外,请柯枝宰相配合一下,不要闹得大家下不来台。”
林侍郎深深地看了叶小天一眼,缓缓地道:“这么说,这个关小坤是因为与你的私怨而寻衅报复了?这关小坤是何人,为何能指使郑主事为他做事,与你又有何恩怨?”
林侍郎这样一问,关尚书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上次因为他儿子盗窃赈银,闹出好大一场风波,幸亏张泓愃等人有所顾忌,不愿替父辈结下仇人,这才大事化小……想不到这桩丑事今日终究还是要被人揭穿,而且是当着京里官员的面。
叶小天看都不看他一眼,此事关尚书是否知情,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关小坤都骑到他头上拉屎了!
要不是他今日果断处置,又与柯枝宰相有段善缘,得到了人家的配合和帮助,今日这一关他就过不去。
既然如此,他也不用遮着掩着了。
叶小天当即把他如何与关小坤结怨,关小坤如何盗窃赈银,他们如何高抬贵手的经过,对这京城来的林侍郎毫不隐瞒地说了一遍。
林侍郎眉头紧皱,冷冷地乜了关尚书一眼,淡淡地道:“这关小坤是尚书大人的儿子?”
关尚书的颊肉轻轻抽搐了几下,低声答道:“正是犬子!”
林侍郎沉默片刻,道:“柯枝国逾两百年不曾朝贡,今日复来朝觐天子,皇上欢喜得很。若在接待来使过程中,因为失误,酿成什么有辱国体的事来,恐怕你我都承担不起!不过……”
林侍郎话风一转:“幸亏叶大使处理得宜,今日才没有酿成大祸。这件事,本官只当不知道。如何处理,关尚书你就看着办吧!”
林侍郎说完,也不理身后关尚书的脸色如何难看,便扬长而去。
关尚书紧咬牙关,又羞又愧地向魏国公和李国舅拱了拱手,迈开大步,风风火火地去了。魏国公和李国舅互相看看,也默不作声地跟了出去。
魏国公回到府邸,世子徐弘基马上赶来问安。魏国公劈头便问道:“麒云呢?”
徐弘基怔了怔,小心地答道:“六弟好象去轻烟楼了,同他几个朋友……”
魏国公喝道:“你去,马上把他给我带回来,告诉他,以后少跟那些人来往。再叫老夫听说他们有所往来,打断他的腿!”
关尚书快马加鞭回到家,一进府门便问:“小坤呢?马上把他找来,我在祖祠等他!”
关小坤正在轻烟楼等着郑主事的好消息,庆功宴都摆下了,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关小坤按捺不住,正欲使人去会同馆打听消息,忽有家人急急赶来找他回府。
关小坤还没问明白怎么回事儿,魏国公世子也到了,把他的六弟徐麒云急急唤回了府去。
关小坤向家人一问,得知父亲在祖祠等他,就知情形不妙。
他提心吊胆地回了家,本想先去知会母亲一声,以便紧要关头有人说情。
不想关尚书早已想在头里,在门口安排了人,他刚一到家,就被强行带到祖祠去了。
祖祠里面阴森森的,就点着两根蜡烛。
关尚书坐在椅上,昏暗灯光下就似泥胎木塑一般,身子一动不动,脸上毫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