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涣散地努力抬头看着监刑台上的张子麟等人,江彬很想跟他们聊点什么。
江彬看清一点之后凝聚了眼神,随后眼眸中露出一些疑惑:一直想将自己杀之而后快的这些人,现在见到自己被正在被凌迟,为什么脸上没有一丝快意,反而个个神思不属?
他的嘴角往上扯了一点点,既像是剧痛带来的抽搐,也像是自嘲。
再位高权重又如何?一朝为鱼肉,也就只有些无知愚民看看热闹。
看来那个喜欢在落魄的自己面前抖威风、显本事的牢头说的事情是真的。
供出了那些人,终究没能看到一场热闹,黄泉路上毕竟还是寂寞了一点。
江彬脑海中浮现出那天对他说“大胆说”的那张脸。
一瞬间有个念头生起:如果当年自己遇到的是这个人,会不会不一样?
但没机会了。
可是让张子麟等人神思不属的,确实属于朝堂衮衮诸公的新机会。
“岂可让王伯安做这御书房首席伴读学士?”
翰林院中,黄佐一个人站得远远地听“前辈”们义愤填膺地讨论。
“异端末学,值讲经筵已是难服人心,岂可再日侍左右曲解经义?崇象,掌院推选你,我们都支持!”
黄佐心想你们这些品级不高、又没实职的翰林院学士支持张璧又有什么意义?
和陛下、袁宗皋都是同乡的张璧谦虚地说道:“吾才学粗陋,岂能担此重任?”
但他的目光是藏不住的。
张璧不指望首席,但哪怕只是进入御书房,那就将是平步青云了。
“崇象,你该当去大宗伯府上拜访一二,叙叙乡谊才是……”
黄佐看着张璧还是羡慕的:这才是时运来了的人。老师石珤大有希望入阁,同乡袁宗皋是潜邸旧臣之首、是大宗伯,而他也已经有展书官的经历、侍读学士的品级。
而自己……石掌院现在也无心开始组织编修《大明忠佞传》。
他默默地回到了庶吉士们挤着的房里,走到了自己的临时桌子旁,忽然想到今天正在受磔刑的江彬。
这《大明忠佞鉴》里,也应该会有他的一篇传吧?
黄佐决定晚上再去拜访一下梁储,趁他离京前请教一下江彬的旧事。
然后他突然悟到了:赫赫有名的江彬今日受死,翰林院中竟无人谈论。这种现象……颇为耐人寻味啊……
“翰林院上下接旨!”
房门外忽然一阵喧嚣,黄佐立刻站了起来往屋外赶。
跪倒在最后面之后,离得最近的同僚看到是他,又往边上挪了挪膝盖离得更远一些。
“陛下口谕:着翰林院上下于月内各呈经义心得三篇,以为御书房首席伴读学士初筛之用。纵只位列备选,亦授御书房行走学士之职,代天子观国策施行!”
片刻安静后,是几乎同时爆响起来的激动声音:“臣领旨!”
还有御书房行走学士!
这御书房,它就是一个水涨船高的闸!看样子如今的两个伴读学士,后面也会有了这份经历之后授任实职。
在那之前,也有观政国策施行的差遣,这比观政六部高级多了!
想一想也是,现在只有两个伴读学士,而国策会议定下来的大事有多少?他们两个人文楼武楼地跑,能跑得过来吗?
这蛋糕越来越大了!
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