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苇将钱塞进良馨口袋,跑了。
跑远了回头定在寒风中。
“十月春雷一声响,我党粉碎了四人。帮,十年前革命是从教育开始,十年后国家拨乱反正一定也会从教育开始,我坚信知识浪潮很快就会席卷重来,我不会放弃读书,你也要坚信,我一定会去救你!!!”
余音被寒风送至耳边。
良馨沉默很长时间,看着卢苇的背影缓缓变成一个小圆点,轻轻一笑。
去公社拿到结婚报告,临上车前,将五块钱递给大嫂,请她转交给卢苇。
陆家二层小楼,从旋转楼梯上去就是一间小会客厅,贯通东西两侧。
小会客厅的简易沙发,窗户,东西两侧房间门上,全都贴上了喜字。
东侧里间主卧门口,有别于其他门,贴的是双喜字。
主卧婚房内,靠墙并排放着一组带穿衣镜的大衣柜,和画着两只喜鹊的三门柜。
柜边摆放着两口皮革扣箱子,箱子上面堆叠几床五颜六色的绸缎棉被。
铺着有机玻璃的写字台,放着一台崭新的熊猫牌12寸黑白电视机,旁边托盘里放着一对红色铁皮暖水壶和一对搪瓷茶缸。
写字台底下,两尊搪瓷高脚痰盂,一尊富贵牡丹,一尊鸳鸯戏水。
一排贴上喜字的落地窗,幔纱轻拢。
窗角单人沙发里,一身绿色军装的新郎陆泽蔚,面如白雪,黑眸阴郁,不见一点喜色。
新娘低眉顺眼,缩在床角,好半天没发出声音。
陆泽蔚突然抬起手,拉灭垂吊的白炽灯。
房间并没有陷入黑暗。
书架顶层正放着一盏玻璃罩煤油灯,微光摇曳。
床上的人,依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捧着书,一定看不清楚,却不敢吱一声,依然埋着头,纤细长颈肌如腻玉。
轻易就将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在敌人视角下。
分明有引诱敌人之嫌。
陆泽蔚轻嗤一声,盯着新娘白皙小巧的侧脸,看得久了,想起一簇簇挂满枝头的白色槐花瓣,娇娇怯怯,香气馥郁,手感柔软。
他的指尖微微发痒。
角落沙发传来轻微的声响,良馨余光看到重新油过的地板上,拉长的身影缓缓靠近。
陆泽蔚发现他越靠近,新娘似乎越害怕,头几乎快埋进书本里。
明显不是在看书,只是随便拿着一本书做掩饰。
摸清敌人是个胆小无害的性子,轻易就被他吓唬住,陆泽蔚勾起唇角,漫不经心解开风纪扣,“在看什么书?”
良馨缓缓抬头,举起书壳:“1000多种食物相克大全。”
陆泽蔚:“。。。。。。。”
看着新娘抬起的面容,不但找不出一丝恐惧害怕,反而双眼发亮,一脸津津有味。
表情渐渐裂开。
良馨发现他解开了风纪扣,脸色确实不怎么健康,翻身下床,将书随手放到书架上,拉开电灯,“怎么把灯关了?”
说完不等他回答,又拿起煤油灯玻璃罩子,吹灭灯芯。
从头到脚,没有一丝丝害怕,更没有一丝丝紧张。
比他这个率先占据阵地二十年多的人还要悠闲自得。
陆泽蔚鼻翼不断翕动,不知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某种情绪。
他不关心究竟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