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帆说得没错,几人既是打着施粥名义来的,按照规矩,施粥结束后当日就必须得离开。可一旦离开,且不说调查取证,便是再想进入丰乐村都难!思及于此,宁云逍与江璃戈双双沉默,思忖片刻后,还是江璃戈先开了口。“如今我们势单力薄不宜正面冲突,孤帆功夫好,不如今夜先出城去报信,待明日请了太妃娘娘来,为丰乐村村民做主!”“证据呢?”宁云逍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冷静反问,“即便是太妃娘娘来了,要法办有品有级的官吏,总也得有拿得出手的证据吧。”江璃戈蹙眉答话,“可我们只有不到十二个时辰,村民又被贪官牢牢控制着,咱们根本就没法子弄到证据。太妃娘娘身份摆在那儿,或许会让村民看到希望,愿意为我们作证。”孤帆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太妃娘娘届时将村子和衙门一封,何愁没有证据?到时咱们拿了证据,不仅可以惩治县衙的蛀虫,指不定还能揪出藏在朝廷之中与他们里应外合的贪官!”宁云逍似乎并不赞同他们的观点,“若是证据这般好得,你们觉得他们还能盘踞在此作恶多载吗?”被这般一质问,江璃戈方才的冲动也缓缓平息下来,“那世子以为,该当如何?”黑暗中,宁云逍大半张脸掩盖在阴影之下,唯有一双眼眸明亮无比,闪烁着比星辰更加明耀的坚韧。“以身为饵,请君入瓮。”他一字一顿,声音缓慢而坚定:“县衙这些人如此小心,怕的不就是他们的秘密被泄露吗?那如果他们知道,我手中有确凿的证据足以法办他们呢?”江璃戈这下总算是明白了宁云逍打什么主意,“他们定会狗急跳墙,不惜一切也得除掉我们。”“没错。”宁云逍点点头,“只要他们动手,无论有没有证据,我们都能逆转村民几十年来饱受欺压的现状。”“可是……”江璃戈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若我们不率先封了衙门,他们一定会毁掉证据,倒是若想再往上细查就难了。”宁云逍闻言,一声轻笑似利刃一般破开平静的夜,眼睫低垂盖住了眼眸中的嘲弄。“我们无权无势,你凭什么觉得仅凭几份所谓的证据,就能撼动人家在朝堂几十载的经营?昭华公主,当真是天真无邪。”宁云逍说这话时,声线暗哑低沉,话语中有嘲弄,可更多的则是无奈。坦诚讲,在宁云逍问出这句话前,江璃戈的确没想过那么多。她以为,只要有证据就能将坏人绳之以法,可却忽略了现实。宁云逍如今只是一个空有世子之名,却无权势傍身的小吏,别说朝堂中那些明争暗斗,便是昭王妃的处处为难都有够宁云逍应付的。若此番宁云逍戳破了这层窗户纸,那么层层利益之下,怎会还有宁云逍的活路呢?即便宁云逍有心为村民们做些什么,却也需考量自身的能力。公平,对于眼下的宁云逍来说,不过是空中楼阁。与他那世子的名头一般,虚妄得很。宁云逍话音落定的瞬间,屋里瞬间陷入死寂,四人围坐,却无一人心中平静。有不忿、有无措、有失落、亦有不甘。“世子所言极是,事不宜迟,我们行动吧。”江璃戈说。宁云逍没有纠结前事,也没有犹豫,压低了声音冷静地将任务安排下去。大家各自领了任务,便立刻开始行动,悄然离开,而后消失在丰乐村宁静的夜色之中。江璃戈与宁云逍作为被官差监视的主要目标,按照计划,仍然留于屋内。孤男寡女,四目相对,怎么着都有些尴尬。“世子可要睡会儿?”江璃戈尴尬地没话找话,对上宁云逍略显诧异的目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下的场景说这话实在有些……不合适。是以,江璃戈赶忙找补,“我的意思是,待会儿怕是有场硬仗要打,世子还是得养足了精神才是。”“好。”宁云逍淡淡应了声,起身扯了个蒲团就地打坐,“我这样便好,床就留于公主吧。”“世子不是说出门在外,不讲究那些虚礼吗?”江璃戈行至床榻前,将被子裹成长条横在床榻中间,拍了拍右侧,“我们一人一边儿,也算不得逾矩,世子就当是为了更好地为村民争取福祉,将就会儿?”人女孩子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宁云逍再拒绝便显得有些矫情了,是以也就没再坚持,道了声“失礼了”便合衣平躺在左侧的床榻上。江璃戈也躺得板正,稍稍歪歪头便能瞧见宁云逍精致的下颌线,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感官似乎就变得格外清晰,床榻之间,两人呼吸交融,心跳如雷,嗯……这下两人都没了困意。宁云逍看着头顶的幔帐,倏地开了口,“今夜行动凶险,待会儿我会让孤帆护送公主先行离去。”“世子既要给这些贪官扣帽子,我这异邦公主的身份,便是他们的一道催命符。我不能走。”江璃戈一番话答得有理有据,就在宁云逍冥思苦想着该如何规劝于她时,就见江璃戈突然一个翻身趴在了“楚河汉界”的边缘,双手撑着脑袋,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世子愿意为村民们搏上一搏,我自然不能临阵脱逃。”黑暗中,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似天边那弯月牙儿,在宁云逍冰封的心湖中破开了一丝裂缝。“世子在哪儿,我便在哪儿。”“好。”透过窗户,一缕月华洒入,正好落在宁云逍坚毅的眉眼上,“幸得公主信任,我自会好生护着公主。”“那便谢谢世子了。”话音落罢,两人谁也没再说话,闭眼享受着这暴风雨前的宁静。夜色渐浓,躺在床上的两人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就在此时——陈旧的窗户被内力自外头破开,紧接着几道身着夜行服的人影跳入窗内,手执利刃向屋内两人袭去。:()亡国重生:公主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