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台上再无活人,尸骨累累交叠在一起,血水将雪花染红。
风声呜咽,仿佛也在悲鸣。
齐大人喉间滑动,“启禀皇上、姜家及其同党三百四十六人个皆已伏诛。”
“错了。”张恒中忽然跨出步,“还有一人并未伏诛。”
风雪吹打着他的官袍。
老臣浑浊的双眼对上君王的视线,展臂,至胸前合,伏身道:“老臣张恒中、请陛下处决摄政王萧御——”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大臣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在咚咚狂跳着。
他们现在摸不清皇帝对摄政王的态度。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每一刻都变得无比漫长。张恒中躬身许久上头的人迟迟未应答,于是便撩起衣摆跪下,重重地磕了个头。
“请陛下处决罪臣萧御!”呼声高昂。
一旁的齐大人怕他惹怒了皇帝,攥紧了袖子,看了一眼目光逐渐冰冷的萧荧,暗自抹了把汗,忍不住劝道:“张大人,有话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群臣战战兢兢,那些个德高望重的老臣,突然纷纷跪下,齐声道:“请陛下处决罪臣萧御——”
张恒中一生都在为国操劳,他与姜升同年入仕,二人都是寒门之子,所以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他们都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在这片千古风流的盛京,一直坚守着本心。
光阴白驹过隙般匆匆走过,纵使他如此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每一步都走得小心再小心,还是眼睁睁看着这皇权被笼罩在世家的阴影之下,看着这王朝腐朽烂得只剩下一层精美的外壳,一触就会轰然倒塌成一片废墟。
纵使他们将自己所有的骨血烧尽,也远远不够。
张恒中心里突然有无限的悲凉,胸腔冷风吹得生疼。
耳边是人群高昂激愤的声音,姜升最后的那几声狂笑无比畅快,得百姓敬重爱戴的才算好官,他虽获罪,但看到有这么多人为他说话,相信他。
所以他,死而无憾。
可凭他的死还是远远不够。皇帝既要杀萧御,那不仅仅只需要一个理由,一条罪名。
唯有血流千里和天下人无法平息的怒火才可以杀死他。
张恒中缓缓吸了口气,所以今日,便用他们这些老臣的性命为萧荧铺一条平坦的帝王途。
他一生向君王进谏无数,每一次踏进那庄严肃穆的朝堂,都将生死抛却脑后,做好的随时一头撞死在皇帝面前的准备。
张恒中挺直了腰板,双手拢于身前,望向萧荧,中气十足道:“罪臣萧御身居其位,不谋其政。身为臣子,视人命如草芥,藐视天威,煽动晋王萧芷逼宫篡位,是为不忠!身为皇亲,偷渡禁物品,与奸佞小人为伍,勾结蛮夷之人意图不轨,是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贪图享乐,奢靡无度之人。若不严惩,难以服众。规矩律法成了摆设,恐天下大乱。我朝数百年的基业若毁于陛下之手!九泉之下,您有何颜面面对萧氏列祖列宗?!”
“文死谏,武死战。”他高声道:“老臣绝不愿看到陛下做错事,走错路,所以今日便以死来让陛下悬崖勒马。”
“咚——”
只见张恒中起身,像一阵风那样掠过,直直撞向桌角。
周围惊呼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