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脉出的雪地上,一匹枣红色的马飞驰而来,周慎心里大喜,是他派出去求救的亲卫,如今安然回来了。
亲卫风尘仆仆赶到,一连数天的赶路,他早已支撑不住,在离营帐不远出跌落下马。
副将慌忙迎上前去,面容焦急,扯下自己的斗篷披在他身上。
亲卫趴在地上起不来,不断颤抖着双手,哭着道:“大帅!雪下太大已经封了路,咱们出不去了……”
他们出不去,那么朝廷派过来的人也进不来了。
周慎捏紧拳头,望了一眼隆冬灰沉的天空,如今军中只剩下三日粮草,如果他们再赶不到,西北就要失守了。
而西北一但失守,夏国的边界就被破开了一个口子,从离城再到风江渡,最后直取上京。
他的将士们饿得面颊凹陷,双目发绿,眼看着连盔甲都快撑不起了。却还在撑着西北这道薄弱的围墙。周慎一把将佩剑戳到雪地里,唾了一口带血的吐沫。
他让人把送信的士兵带下去歇息,独自走向茫茫大雪中,漫无目的的走着。地被冻得僵硬如石,用刀尖都难挖开。他还想着,没有草根树皮,土里应该会有一些虫子,但挖了半天除了黑土白霜之外什么都没有。
天雾蒙蒙的,寒风更凌厉了,隔着雪雾,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岭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周慎摸向腰间的酒囊,猛闷一口。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入腹,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入夜,他回到营地,士兵升抱着干柴路过身侧,篝火上头架着一口陈旧的小锅。
周慎上前,火星子迸溅到他的铁甲上,他望向锅里的东西,皱着眉用汤勺搅了搅望不到几粒米的米汤。
周慎知道,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他命人将所有的粮食都拿出来给大家做一顿饭,即使是些散发着一股子霉味,也算这么多日来吃得最饱的一顿。
一群人围坐在一起的时候,周慎道:“给黄老将军也端一碗过去。”
副将就着碗喝了一口粥,说:“早些时候就端过去了,黄老将说吃不下,让我们不用管他。”
另一个士兵吸了吸鼻子,道:“黄老将军伤势太严重,几副药下去也不见好。”
周慎沉默片刻,站起了身往后厨走,不多时便端了个碗出来。
他挥退了帐篷外的守卫,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的时候,黄老背对着周慎拆开布条上药,佝偻的后背上新伤旧痕交错。
凉雪伴着狂风刮进,帐里都是寒意,黄老将军感觉到一丝冷风,回头就见周慎掀了帘子进来。
“来了。”
周慎点点头说:“老将军今天瞧着精神了许多。”
黄老将军满头白发,已到古稀之年,笑起来的时候黝黑的皮肤皱巴巴的贴在脸上。
“越躺越坏。老夫下午就在帐篷里走了走,这会儿觉得身上轻快了不少。”他解着小腿的布条,撕下来一大块褐色痂皮,污血当即淌在地上。
周慎瞧那伤口,当即皱眉道:“怎么这么多天还不见好?”
黄老将军道:“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恢复得快。”
“我去喊军医过来。”
“这阵子伤员多,就别麻烦了。”黄老将军叫住了他,然后从床底下摸出一壶酒,“你过来帮我把伤口清理一下,我眼花瞧不清楚。”
周慎将碗放到桌上忙走了过去,取出匕首放在烛火上烤了烤,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喷在黄老将军的伤口上,蹲着去剔着溃烂流脓的皮肉,然后快速洒上药粉重新包好,整个过程两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在军中条件不好伤员多的时候,他们就自己处理。
收拾完伤后,黄老将军满头的汗。用浑浊的双眼看向周慎端来的东西。
那是一碗肉汤,在桌上冒着热气。
“粮草到了?”
自上次同巴图部的人交手受伤后,他就卧床不起,对军中状况并不清楚。
“到了。”周慎捏了捏眉:“但大雪封路,根本过不了队伍。巴图部又难缠,这么耗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他们粮草剩下的不多,但目前我们的还比较充足,所以他们势必还会再攻,”周慎长长呼出一口气,垂眸沉默,周慎思忖许久,“所以我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上一把,趁此时机让巴图部彻底消失。”
黄老将军道:“如果我们可以撑到来年春天,那便没有必要去打这一仗,只等寒冬耗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