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照在了案桌上供奉神佛冰冷的脸上,南宫厌抬头仰望着。佛像已经破旧不堪,上面布满了灰尘蛛网,桌前无贡品,只有一层厚厚的香灰。佛像慈眉善目,就在一片漆黑杂乱的屋子中,垂眸俯视着众生,看起来无限悲悯。
南宫厌闭了闭眼睛,好像在一片发霉潮湿的气味中嗅得那一缕香火气。
他活了十四年,来夏国三载,尝尽世间冷暖,人心之恶。
起初,他以为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跳到另一个地狱,除了沉长的昼夜和痛苦之外,再没有其他。
他曾无数次想了结自己,又无数次活了下来,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殿下可以先不同意,东尧那边有娘娘周旋着。”青尧道:“只是您现在要远离那位七殿下。”
南宫厌眼皮一动,回头看向他,“为何这么说?”
青尧道:“夏帝疑心魏家,已经在暗中动手了”
南宫厌听懂了他的意思,沉默着没再说话。
魏氏掌夏国兵权,多年驻守边疆,深得民心。嫡女又宠冠后宫,育有一子一女。
功高震主,是历代君王最忌讳的。纵使魏家多年以来驻守在关外,不曾有任何过错,皇帝恐怕也容不得了。
南宫厌的身份特殊,若同魏家女的儿子走得太近,恐怕会被牵连。
他垂眸立了片刻,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方才他来时在地里留下的几串脚印被重新盖上了,那寒风彻骨,争先恐后钻入他袍袖之中。
是独善其身,还是……
大雪纷飞逐渐化作阳春三月里被风吹落的的桃花瓣,落在石板路面上。
南宫厌穿着白色单衣正在院中的躺椅上晒着太阳,耳边是蜜蜂嗡嗡的声音,因那阳光太过刺眼,便将手里的书盖在脸上。
院门口传来脚步声,紧接着脸上的书便被人拿开。他眯着眼睛看着上方的人,眸光里有挥之不去的倦色。
“阿厌,快别躺着了。今日街上有从扬州来得木偶戏,晚些时候咱也瞧瞧热闹去。”
南宫厌忍不住嘴角微翘,伸手按着萧荧的后颈将人往下带了带,在他的额上吻了一下:“好。”声音低沉而慵懒。
日头一点点沉了下去,最后一抹余晖落在了屋瓦上。
等天彻底黑了下来的时候,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偷偷溜出了皇宫。
灯笼挂在屋角和廊前,放眼望去一片流光溢彩。
萧荧牵着南宫厌的手穿梭在人群中。路过巷子的时候,南宫厌忽然攀上了那里的一棵大树。
修长的手掠过树枝,紧接着便身影一定,稳稳地落在地上,“给你。”
萧荧定睛一看,发现他的两指间夹着一枝梨花。白色的花瓣被嫩绿的新叶拖着,被夜风吹得微晃。
萧荧接过梨花,抬头望着那棵栽在巷口的树。说来也怪,那树断了半截,心早已空了,树干歪七扭八好似被火烧过般。
而那断口处生却生出了新的枝桠,长了层层翠绿的叶子,满枝的白花苞却独独盛开了萧荧手中的这几朵。
扬州来的木偶戏班子名气很大。引得那楼里坐满了人。
雕花红漆的桌上摆放果品糕点,再配上一壶碧螺春,瓷白的茶盏里冒出氤氲白雾,老远便能闻见那股沁人心脾的茶香。
窗前半卷着的竹帘随风浮动,老者敲起板鼓,灰衣女伶唱起了曲。
戏台上那绘制精美的木偶被丝线牵动着翩翩起舞,鲜艳夺目好似活过来一般。
一曲结束后众人拍手称赞。
楼里的人逐渐散去,那戏班子也收拾着离开了,戏台上绘制山水风光的屏风后,两个孩子悄悄蹲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两个木偶学着刚刚那傀儡子的动作人木偶动起来。
“阿厌!你快看,我能让她跳舞了。”萧荧系着丝线的手指微动。
“我也可以,你看!”
这平静的日子不过数年便被打破,夏国皇帝已经彻底容不下魏家,整个宫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