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贺礼程晏成功地被温明蕴刺激得拔腿就跑,由于二房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实在太招人恨,所以哪怕他此刻悲春伤秋,也能将少男心事放在一边,跳起来就往二房冲。有了这么个混世魔王的捣乱,二房显得更加热闹了。而且程晏于读书一事上,不是什么好料子,但是调皮捣蛋,那绝对一把好手,刚过去就出了不少馊主意,还当场形容出二房跟程将军索要宝物时,那副恬不知耻的嘴脸,臊得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就差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程国公府这一出搬家,闹得几乎人尽皆知。正如程国公所说,被人看尽了笑话,但是程国公府最不缺的就是笑话了,程亭钰执意如此,态度坚决,甚至让原本的国公府侍卫分成两拨,直接压着二房整治。搬家一事,足足折腾了小半个月,属于大房的器物才被全部带走,整个国公府犹如进了匪徒一般,雁过拔毛。两国和谈还没进入第三次,就被搁置了,因为皇上的生辰快到了。这次既是整岁,又为了在北魏使臣面前彰显国威,所以生辰大办。诸位臣子们自然是要准备上寿礼的,就连程国公府也不例外,只不过温明蕴夫妻俩毫不关心,反正他们也不是在朝为官的,更不求什么前程。倒是二房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各种搜罗天下至宝。可惜程将军死得有些年头了,当初的风光早已不在,程家也没人拼出来,完全是在之前的遗辉下苟延残喘,根本抢不过其他富贵人家。能递到二房面前的宝物,品相都相对一般,根本无法入了九五之尊的眼。他们是着急又无奈。最后竟然又把主意打到了大房头上。从搬家前几日开始,世子夫人就病倒了,不仅脸被毁了,还有那些心爱的珍宝,全都不见了,看着周围“家徒四壁”的凄惨场景,世子夫人病得直接不能起身。但是要给圣上的寿礼,必然不能怠慢,偏偏府里原定的珍宝,分家之后也属于大房,那是当年程将军驻守北疆之时,从北魏抢来的一块红宝石,形状很像一匹马,之后又经能人巧匠雕琢过后,立刻化身成一匹奔驰的骏马,栩栩如生。大烨朝内很难出这样大的宝石,而且晶莹剔透,没什么浑浊物,哪怕不雕刻,也价值连城。再加上还是从北魏抢来的,有特殊的意义,骏马还能代表马到成功,寓意吉祥,作为寿礼再合适不过。“亭钰,这份寿礼早就选好了,你如今临时反悔,不太妥当吧?”程国公都忍不住跳出来说话。“为何不妥当,这本来就是属于我们大房的东西,是二叔二婶太不把自己当外人。”程亭钰毫不客气地点出。瞬间程世子的脸色就异常难看:“程亭钰,你是白眼狼吗?听听说得这叫什么话!你可别忘了,你也姓程,哪怕分家离开了,也改变不了你是我们程家人。给皇上准备寿礼,可不单是二房的事情,这都是你们应该做的!”“老二!”程国公立刻轻声呵斥一句,转头对着程亭钰道:“亭钰,我知道你心中有苦,虽说这是你爹挣来的,但属于整个国公府。你之前把个人院子里的摆件都带走了,我不想说什么,但是宝库里的那些东西,你一件也不能拿走,那是程国公府的根儿。”程亭钰没说话,他看向程国公,见老头儿面色严肃,这番话显然认真了,没有转圜的余地。“原来国公爷在这儿等着我呢!各人院子里的摆件,与宝库里的东西相比,简直九牛一毛,那些东西上面还沾着将军的血泪,你却说他的儿子和孙子没资格继承,简直可笑!”对于他这番嘲讽,程国公丝毫不放在心上,表情不变,语气镇定地道:“可不可笑你说了不算,皇上说了算。关起门来,咱们爷仨今日不防说说心里话。”“你爹当初英勇善战,打过不少胜仗,但是他后来拥兵自重,功高盖主,整个国公府都跟着提心吊胆,生怕一觉醒来被抄家灭门。当年的程家军何等风光,却也无比烈火烹油,你之前搬家,动用的那些侍卫,其实都是当初的程家军吧。”“若是被有心人传到了圣上的耳中,你觉得这些侍卫还有活路吗?你爹有兵权在手,还能护住他们。而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之人,连自保都难,只怕是祸不是福。”程国公完全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他轻轻眯起眼睛,一改之前正襟危坐的模样,反而露出几分奸猾。显然对着无数金银宝石,他也无法维持住国公爷的谱儿,对自己的孙子也直接威逼利诱起来。“爹说得对,当初大哥的确弄来了许多金银,可是我们国公府也承担了风险。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把东西带走就一点不留,哪有这样的好事儿。反正大哥那些士兵,只认你这个主子,与程国公府其他人无关,要是闹到宫里,也只有你一人吃挂落,我们还会因为大义灭亲得到褒奖。”程世子瞬间满脸喜色,抬头挺胸,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行,既然国公爷执意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各自安好吧。”程亭钰甩袖而去,看着他的背影,程世子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痛快。爹,还是您高明。之前我都要急死了,还以为您真的让这小畜生,把所有东西都带走呢!”程世子立刻捧起了亲爹的臭脚。程国公冷笑一声,脸上也带着几分畅快的表情:“这小子还太嫩了,他当初以为用世子之位麻痹你们,想在财产上都拿走。殊不知他这些日子的折腾,我袖手旁观不是不理会,而是等着他犯错。他果然和老大的旧部有联络,还把府里一半的侍卫换成他的人,尽耍一些小聪明。”程世子连连点头,甚至忍不住搓着手。“爹说得是,这回算是我们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以后看他还敢不敢嘚瑟。只要他不和大哥的旧部断了联系,我们就一直能压制着他!”国公爷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就这么蠢,就算他没联络,只要想拿捏他,随意栽赃,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姜还是老的辣!”程世子殷勤地给他端茶倒水,父子俩笑得相当开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俩聊得这些话,就被写在纸上,放到了程亭钰的书桌上。“呵,程家乃是武将世家,世代忠良,出了程国公这么个歪种,再到程世子就更不堪入目了。若不是程将军力挽狂澜,今日的程家早已成了瓦砾。”程亭钰只是瞥了两眼,就随手扔进了炭盆里,看着纸被烧成灰。“主子,寿礼一事,可还要按照原计划进行?”影卫询问。程亭钰伸手敲击着桌面,沉思片刻,直接摇头。“原先为了不让视线落在程家身上,不想处在旋涡中心,才要保持低调。不过要挑起争端,整个望京都不能安生,程家也难独善其身。换个计划,要闹就闹大!”十一月中旬,皇上迎来了六十岁生辰,皇宫早就布置好了,各地官员都有派人前来送礼。望京更是热闹非凡,不少富贵人家,提前好几年就开始搜罗旷世奇珍,想要献礼。其他邻国也拍了特使,携带寿礼前来。就连北魏都派了第二拨人马前来,显得无比郑重。一波又一波的人群前来,皆是高头大马,还有无数马车成排,街头巷尾处处都是看热闹的人。温明蕴搬进新住宅的时候,也曾看到这副场景,忍不住在心底嗤笑。望京府尹安排的排场很大,还请了无数侍卫管控局面,看起来好似万朝来贺,但实际上差了十万八千里。当初万朝来贺,的确是小国孝敬些东西,然后带走更多的赏赐之物。程晏还曾简单粗暴地总结,就是打秋风的。但是如今大烨朝如果回礼给的不够多,估计这些邻国就有胆子回去宣战明抢了,都看着北魏的行径眼馋呢。寿宴那日,前朝后宫都十分热闹。程亭钰和温明蕴携手左上马车,却在靠近宫门出分道扬镳。实际上程亭钰无官无爵在身,根本没资格进宫,但他打着程将军的旗号,贺寿的名单里还是有他。程国公府搬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全望京都在吃瓜。还有不少贵妇下帖子给温明蕴,想听这个当事人之一亲自说说,无奈都被她以身体不适打发了。这次进宫听说也有她,不少贵妇们都在私底下说,这回她可跑不掉了。只不过温明蕴没有进入女眷所处的殿内,而是被宫女领去了五公主的清芳殿。“如意,你来啦!”五公主亲自迎了出来。两人相见都握住了对方的手,有段时间不见,显然甚是想念。“你都瘦了,你二姐好不好?最近程国公府搬家,听说虽然你们大房闹得很大,但实际上好处没占多少,你有没有吃亏啊?”“分家这事儿怎么不叫我,若是程国公那个老匹夫敢欺负你这个晚辈,我就用公主身份去压制他,看他还敢不敢在你面前叫嚣!”五公主显然憋了一肚子话想说,刚见面就停不下来。只是两人还没聊两句,外面就有太监通传:“叶丽莎公主到——”五公主瞬间撇了撇嘴,“她怎么来了?我要接待如意,有些闺房私话不方便让她听,打发她走!”她的话音刚落,叶丽莎就已经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显然是听见了五公主之前那番话。“你当我想来,是贵妃安排我过来的,说是培养两国的情谊。有本事找你母妃去!”
叶丽莎轻扬着下巴,语气里充满了高傲和不屑。只是当她和温明蕴对上眼神时,瞬间就怒气冲冲起来,像是应激的猫咪一般,身上的毛发全都竖了起来。“是你,温明蕴,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混账东西,你差点毁了我的脸,知道吗!”叶丽莎边说边摸向腰间,显然想拔剑砍人。无奈今日乃是皇上过寿,宫门口的巡查严苛无数倍,不止刀剑这些东西,连犄角旮旯藏着的暗器都被没收了。她没有趁手的武器,直接往前迈了两大步,冲到温明蕴面前抬手就要扇过去。反正在北魏的时候,她也经常扇人耳光,谁让她不爽,她就动手。不过她自然是没有得逞,五公主直接起身,一把推开她。五公主用了大力气,叶丽莎被她推得连续后退两步,脸上的表情满是屈辱。“你凭什么推我?你们大烨不是最讲究礼仪规矩吗?温明蕴用虫子做了一顶莲花金冠,送到我手里,结果那些虫子孵出来,爬得我满脸都是,脸上都起了红疙瘩,我都快毁容了,杀了温明蕴都不过分!”叶丽莎气得吹胡子瞪眼。她当初都被气疯了,温明蕴成了她这辈子最大的仇人,连做梦都是在生啖其肉。可是虫子事件一出,她忙着治脸,总不能真的毁容。无奈北魏随行的大夫们都束手无策,最后还是请了大烨太医院的姜院判,才把她给治好。叶丽莎当初就放出话来,要将温明蕴五马分尸,叶利扬也站在妹妹这头。虽说是妹妹挑衅在先,但是那个温明蕴竟然敢欺侮北魏公主,那就是不吧北魏放在眼里,必须得受到严重的惩罚。可惜这个报复计划未能成形,首先是出了大烨皇帝抢秘药一事,之后又召武鸣将军进京,北魏嚣张气焰不再。连哥哥在与武鸣比试过后,都是带着伤被人搀扶回来,她就更加不敢造次,唯有龟缩在宅院之中,并且还被叶利扬警告过,不允许再做出抢人首饰一事,完全是夹紧了尾巴做人。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谁眼皮子浅,连虫子和金子都分不清楚。如意当时就说了,这是她送给自己的生辰礼,你就偏要抢。当初还信誓旦旦,说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不会怪罪。这会儿又说有虫子,谁知道你是不是栽赃陷害?”五公主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叶丽莎往前走几步,她仍然不放弃,还是要打温明蕴。五公主就拦在中间,但凡叶丽莎冲上来,她就把人推回去。两位公主各自穿着自己国家的华服,雍容华贵,但是这推推搡搡的动作,看起来着实不雅观,还透着十足的粗鲁。倒是站在最后面的温明蕴,与她们相比,穿着比较素净,却表现得最有风度,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完全是大家闺秀的标准模样。最终温明蕴也没能再说上几句话,尽看她打架了,两人加起来最多不超过十岁。寿宴开始,能与皇上坐在光明殿里用膳的人,自然是贵客中的贵客,其他人都被安排在偏殿。几位太监站在台阶下,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厚厚的礼单,开始唱喏。皇室勋贵送的礼物被放在最前面,之后是几个邻国的贺礼,最后让朝臣们兜底。勋贵们显然都使尽浑身解数,各种奇花异草、稀世珍宝,寓意也都极妙,看得人眼花缭乱。至于邻国的贺礼,也有几件能入眼的,比如特色珊瑚,硕大的东珠,但是整体没有超出勋贵们的。倒是北魏玩出了些不一样的花活来。“北魏进献十位秘药之女,享用则可延年益寿,养精蓄锐。”当太监念出这句话之后,殿内先是为之一静,紧接着全场哗然。谁在皇上的寿辰上,光明正大进献女人啊?这种事情只能私下偷偷做,这摆到台面上就是有辱斯文,能让言官喷死的程度。况且一般邻国进献美人,都是一国的公主,表示要与大烨联姻,还能扯上一层遮羞布。而北魏一次贡献十位美人,一看身份不是高贵的,恐怕还是专门培养出来以色侍人的,这与那些供给达官贵人的瘦马有何区别。皇上也是一怔,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他过得是六十岁生辰,不是十六岁,还进献女人上来,一次还来十个,隐隐戳中了九五之尊内心的痛点。再美的美人献给他又有何用,如若不借助药物,他就只能看也不能睡啊。“叶利扬王子,你们北魏这是何意?”皇上当场发问。叶利扬立刻起身,冲着众人抱拳作揖,显然是学的大烨礼仪。当然落在大烨朝的文臣眼里,那就是不伦不类,心里更堵得慌。土匪也配学大烨朝的礼仪,野兽穿上衣衫,也不懂礼义廉耻,成不了真正的人。“扬知道您喜欢我北魏的宫廷秘药,便写信于父王。父王得知后,立刻定下这份寿礼。这十位女子不是寻常人,她们既不会唱歌跳舞,也不会下棋书法,唯有一个优点,那便是从出生就被抱去药殿,侍奉秘药。日日被制作秘药的热气熏染,秘药的气息早已入体,成了半个药人。”“虽说她们不如直接服用秘药有奇效,但是若与时常与她们共处,身上也会沾上药气,可让病弱之人恢复,也可让寻常人延年益寿,龙精虎猛。”叶利扬这番话说得有些拗口,显然是北魏使臣提前准备的说辞,还弄得一股文绉绉的味道。他的话音刚落,殿内再次议论起来。“此话当真?”皇上也完全坐不住了,几乎要从龙椅上站起。“当真,药女不易得,毕竟秘药制作不易,每年成功的药丸并不多,而且若是共处一室的药女太多,沾染的秘药气息不够,也完全没效果,所以药女在北魏十分珍贵。”“自我出生之后,总共得了二十人,其余十人皆赐给我朝重臣,父王如今身边的林夫人,也是药女。当然有人质疑,乃是人之常情,父王特地将剩下十人全都带来,就是为了让陛下尽情试验。”叶利扬立刻点头,语气斩钉截铁,面色郑重。“好,若真有奇效,朕必有重赏!”九五之尊一拍桌面,豪爽地许下诺言,显然十分高兴。殿内陷入一片死寂,诸位大臣各自与身边人交换眼神,大部分都透着不赞同。天子乃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很难打动他。况且要当九五之尊,第一条就是不喜形于色,不暴露自己的喜好,免得被人抓住可趁之机。但是皇上老了,他已经走向衰老,明显感到精力不济,知道自己随时可能消亡。为此当有人告诉他,能有延年益寿的东西存在时,自然会心动。而且北魏这十位药女,还是建立在秘药纸上,九五之尊是见识过秘药的神奇之处,因此对药女更有几分信服,才直接拍桌叫好。“多谢大烨皇帝,向您致以最崇高的礼仪。”这回叶利扬换了北魏的姿势行礼,满意坐下。终于轮到朝臣们献礼,为了表示尊重,把武鸣将军放在第一位。往常这位将军送的都是战利品,今年也不例外。“武鸣将军赠以北魏律齐大将军汗血宝马一匹,佩剑一把,北魏虎啸大将军铠甲一副,长刀一柄……共计二十件缴获之物,其中十件兵器,十件杂物。”太监扬高了嗓音,抑扬顿挫地念着。只是这太监的心里直打哆嗦,说得好听点是缴获之物,实际上都是遗物。因为他念出来的十个北魏将军,基本上都死了。大半是死于北疆战士手中,小半东西掉了,人跑回去的,也都是重伤,不治身亡。在皇上的寿辰送死人的东西,不得不说,武鸣将军真的很有造反的天赋。皇帝瞬间不笑了,殿内的气氛也降至冰点。“武鸣爱卿,你这是何意?”九五之尊发问。“启禀皇上,诸位同僚以及他国使臣送的都是珍贵之物,特别是身处地方同僚,大部分寿礼都是当地特产。北疆离望京甚远,活物大部分不好带,不过北疆盛产战利品,这些还都出自闻名北魏的大将军,他们不能给北魏皇帝效力,但这些缴获之物,却能替您贺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武鸣将军站起身,规规矩矩地抱拳行礼,语气郑重。这是朝臣们听到过武鸣将军说得最长的一段话,要知道之前他都言简意赅,哪怕到了晚宴酒桌上,也是只喝酒少说话,经常冷场。可这回明明带了死人的遗物当寿礼,却听出了诚挚祝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