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苌带着苻生和王猛在辞别老者之后,便朝着山下走去,路上,苻生倒是一直打量着王猛,而王猛则是落后苻苌半个身位,目不斜视的跟在他的后边。“敢问先生是哪一年的生辰?”苻苌转过头询问王猛。王猛恭敬的回答:“回太子殿下,我乃是晋太宁三年(325)出生的。”苻苌想了想:“呃…我是晋咸和八年(333)生的,刚好比先生您小八岁,不如以后我就称呼先生为王兄如何?”“不敢当,不敢当,太子殿下还是直呼我的名字吧。”王猛连忙说道。苻苌却是停下脚步,回身目光炯炯的看向王猛,然后极为认真的说道:“王兄,在这乱世之中,我空有勇武却谋略不足,因此便一心想找到一个可以辅佐我建功立业的人,直到今日见到王兄你,我便知道我找到那个人了。”王猛连忙作揖:“太子殿下,您折煞我了。”苻苌一把握住王猛的手:“王兄,既然如此,不如我便称呼你的字如何?今日我苻苌能有幸遇到景略你,就好似那秦孝公遇到了商鞅一般,我苻苌在此发誓,此生此世,绝不负君。”王猛也是激动的浑身颤抖:“太子殿下,士为知己者死,猛今既得殿下赏识,实乃三生有幸,我王猛今生今世愿为太子殿下所驱驰,纵使肝脑涂地也亦无悔。”苻苌高兴的对王猛说:“昔年孔子问诸弟子的愿望,子路回答愿将车马、轻软的皮衣都拿出来,与朋友们共同享用,即使用坏了也不遗憾。今日我便以此言相赠,愿车马,衣轻裘,与景略共,敝之而无憾。景略,随我一同回长安吧。”“景略遵命。”苻苌一行人重新回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底了,此时的长安城中,百姓们都已经开始准备囤积过年的物资,街上的小贩也在费力的吆喝着,希望可以吸引来更多的顾客。一路快马加鞭赶路的几人早都已经饿的是前胸贴后背了,但碍于苻苌一直没开口,他们也不好主动向苻苌说。“大哥,我快要饿死了,我们找个摊子坐下来吃点东西吧,反正又已经回到长安城了。”苻生骑在马上蔫蔫的对苻苌说。苻苌笑道:“好,那就找个摊子吃点东西吧。”一行人来到一处并不是怎么热闹的摊子前,之所以说并不怎么热闹,是因为这个摊子除了一个打起来用作厨房外的棚子外,就只有两张桌子,在规模上就比其他的摊子小了许多。“哎!人呢?快出来,饿死小爷了。”苻生率先来到棚子外朝里边吆喝道。“来咯…来咯…”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棚子里传出来,很快,一个衣着朴素、头发花白还驼着背的老人便走了出来。“几位客官想吃些什么?”老人看着气势逼人的苻生有些胆怯的询问道。苻苌见状,走上前笑着说:“老人家,你这里都有些什么吃的啊?”老人也是嘿嘿一笑,露出那口残缺不齐的大黄牙:“这位客官,老头子这儿没有其他啥好东西,唯有一个羊肉羹拿的出手,不知几位客官要不要尝尝老头子我的手艺?”苻苌算了算人数,四个东宫亲卫加上苻生王猛一共七个人,便对老人说:“老人家,那就给我们来七碗羊肉羹吧,不知这羊肉羹一碗几文钱啊?”老人笑着摆了摆手:“不贵不贵,一碗也就才三文钱,你们是要七碗是吧,稍等一下。”“等下”,苻生突然喊住了老人:“那个…来八碗,小爷饭量大,要吃两碗。”“好嘞,几位稍等片刻,马上就好。”随后苻苌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四个亲卫也坐在一张桌子上。苻苌给几个亲卫吩咐道:“你们几个等下吃快一点,然后回宫去向父皇禀报一声,就说我回来了,还有,叫忠禄过来找我。”不一会儿,八碗热腾腾的羊肉羹便被老人端了上来,苻生端过一碗便狼吞虎咽起来,苻苌则是先给王猛端过一碗,然后自己才又端了一碗。苻苌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羊肉羹,心中却是焦虑万分,因为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今年年底关中之地会出现大饥荒,粮价暴涨,而到了明年年初,还会有一场严重的蝗灾,现在恐怕那场大饥荒已经开始了吧。吃了几口羊肉羹的王猛看到苻苌愁眉不展的样子询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苻苌一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景略先吃吧。”王猛见苻苌不愿意说,也不再多问,低头吃起羊肉羹来。“几位,不知可否让在下在此借坐一下。”苻苌王猛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比他们年纪略长的中年人正面带微笑的询问他们。一张桌子可以坐四个人,而这里的两张桌子此时也就只有苻苌的对面还有一个空位了。王猛没有说话,将目光投向了苻苌,苻苌只是感觉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有些眼熟,就是一下子记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了?,!中年人见苻苌没有反应,便抱拳道:“抱歉,是韦某叨扰了。”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苻苌叫住了他:“这位兄台,当然可以,快快请坐。”“韦钟谢过这位兄台了。”韦钟说着便坐到了苻苌的对面,然后也要了一碗羊肉羹。“韦钟”,苻苌终于记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看着他眼熟了,因为韦钟前世曾在秦国历任魏郡太守、青州刺史、梁州刺史、骁骑将军、尚书等官职,在淝水之战后,慕容氏在各地起兵作乱,韦钟不幸被慕容冲所俘获,最终自尽。就在此时,老人将韦钟的那份羊肉羹也端了上来,苻苌取出三十枚丰货钱递给老人:“老人家,这是我们和那位兄台的费用,您点点。”“这位兄台,您这是干嘛?”韦钟看向苻苌,苻苌笑道:“韦兄,你我相逢便是缘分,这碗羊肉羹就当作我请你的了。”韦钟见状,也不矫情:“如此便多谢兄台了,敢问兄台如何称呼?”“我姓蒲,看年纪我似乎要比韦兄小一点呢。”“哦?蒲兄今年贵庚?”“我今年二十一。”苻苌回答道。韦钟也是拊掌而笑:“看了韦某还真的要大一点呢,我今年三十二岁了。”“既然如此,韦兄尽管称呼我为贤弟便是了。”看着苻苌和韦钟对话,王猛对苻苌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感觉,他发现,在苻苌的身上,没有那些达官贵人的傲气,反而却十分的平易近人,仿佛和谁都聊的来一样,一点太子的架子都没有,这样的人才是值得自己追随的。“客官,您给多了三文钱。九碗羊肉羹只需要二十七文钱。”老人将多余出来的三枚丰货钱还给了苻苌。苻苌却又递给了老人:“老人家,这三文钱,就当是我请你吃了一碗羊肉羹了,你就收下吧。”“这…这…”老人一时手足无措,混浊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然后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朝着苻苌叩头:“多谢客官。”“老人家,你这是干什么啊,使不得,使不得。”苻苌一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赶紧将老人扶了起来,然后他示意王猛韦钟继续先吃,自己将老人扶回到棚子里。“大哥,你…我…”苻生突然看向苻苌,然后又看了看自己面前已经吃完的两个空碗,最终将目光落到了那碗苻苌还没有怎么吃的羊肉羹上。苻苌宠溺的看了苻生一眼,然后无奈的点了点头:“端过去吃吧。”苻生见状,高兴的说了一声:“我就知道大哥你最好了。”然后便端过碗吃了起来。苻苌将老人扶回棚子里:“老人家,你歇一会儿吧。”老人此时也是恢复了一下情绪:“客官,你叫我老宋头就行了。”“哎,好,老宋头。”“嗯,客官你等一下。”说着老宋头便低头去那口煮着羊肉的大锅旁边翻找了起来。不一会儿,苻苌便看到老宋头取出了一个小坛子。“客官,这是我自己酿的米酒,你要不要尝尝。”苻苌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老宋头。”老宋头拿出两个碗,给自己和苻苌一人倒了满满的一碗酒,苻苌呷了一口酒,看向老宋头:“老宋头,你今年贵庚啊?”老宋头比出几根手指头:“我啊,今年六十四岁咯。”“老宋头,这个摊子就你一个人吗?你的家人呢?”苻苌先是看到老宋头点了点头,然后眸子便有些暗淡了下来。接着,他便听到老宋头以一种十分沉重的语气说道:“家人吗?都死了,他们都死了。”苻苌赶忙向老宋头道歉:“老宋头,我不知道你…抱歉啊,提起你的伤心事了。”老宋头有些失落的摆了摆手:“这有什么,人活一世,迟早都是要死的,这有什么呢。”听到这话,苻苌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老宋头,便只好端起碗冲他说:“来,老宋头,咋俩碰一个。”老宋头也是端起碗:“好,来,咱们两个也碰一个。”两只酒碗碰在一起,里边的酒水也微微的漾出一些,但两人都没有在意,反而是将碗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注:1、韦钟:前秦时期大臣,历任魏郡太守、青州刺史、梁州刺史、骁骑将军、尚书。京兆韦氏东眷房韦穆之孙,南梁名将韦睿是其玄孙,北周大将韦孝宽是其侄韦楷之后。2、《元和姓纂》卷二·八防记载:东眷(韦)穆八代孙旭长子逍遥公(韦)夐生(韦世)康(韦)洸(韦)恭【按恭字下脱颐仁基二人又恭唐世系表作瓘】,因此韦旭为第八代,第一代为东眷韦穆,故而这一脉世系为穆—?—?—楷—逵(一作达)—?(韦阆兄长,名佚)—真喜—旭—韦孝宽。3、韦钟是韦穆之孙,这一脉世系为韦穆—?—钟—华—玄—祖归—韦睿。4、虽说韦楷是韦钟之侄,但录册史官预测韦楷年龄应当大于韦钟,按《魏书·韦阆传》:阆祖楷,晋建威将军,长乐、清河二郡太守,阆父逵(一作达),慕容垂吏部郎、大长秋卿来看,韦钟与侄孙韦逵应为同一时期,故而录册史官推测韦楷年龄应大于韦钟,而韦钟年龄略长于韦逵。5、佐证:晋时当过清河太守的共七位,分别是司马孚(司马懿弟,西晋建立封王,其为清河太守应在曹魏时期)、王览(王祥之弟,晋书卷三记载“及祥仕进,览亦应本郡之召,稍迁司徒西曹掾、清河太守。”而王祥入仕是在魏文帝时期,因此王览任职清河太守应当在曹魏时期)、蔡豹(应为西晋末任清河太守,其南渡后为晋元帝封为徐州刺史)、孙全(无详细记载)、韦楷、贺耕(后燕清河太守,与韦逵同一时期)、崔逞(《魏书·本传》记载:“苻坚败,晋孝武帝以为清河太守。),因此录册史官推测韦楷任职清河太守时期应当在司马孚、王览之后,蔡豹之前,因为清河郡在东晋时期已经沦陷了,所以韦楷只可能是西晋的清河太守。6、历史上苻苌的生年不详,但由于其三弟苻生生于晋咸康元年(335),所以暂定为晋咸和八年(333)。7、根据《论语·公冶长篇》记载: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秦武桓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