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心中暗惊,昨夜不是只有两位女子投宿么?十几个人?灯影幢幢?直至后半夜?这姑娘莫不是在说什么胡话?
他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道:“姑娘莫要胡言乱语,小店做的是正经生意,童叟无欺,客官爱怎么住就怎么住。况且莫说是一间房灯火通明,就是我整个客栈上上下下点满了蜡烛,亮堂一晚上,那也是情理之中。姑娘这讨的哪门子说法,真叫人笑掉大牙!”
江令桥眼珠一转,语气很快软了下来:“掌柜的,你这话可就见外了。我此番来也不是找谁的晦气,只是实在好奇,一间普通大小的客房同时填了这么多人,不会……是在筹谋什么吧?”
她意味深长地笑着,梨涡若隐若现,美则美矣,却看得掌柜心里发毛,额前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本就是为图清净才将客栈设在皇城外,多年来招待过不少住客,大抵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投宿者,像昨夜那两个锦衣华服的女子也不是第一次见。只是她们出手阔绰,自己一时得意忘形了些,若是因此卷入什么纷争,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咳咳——”掌柜故作镇定道,“姑娘你多虑了,昨夜小店的厨子上了些新菜式,客栈里头所有的伙计一起帮忙试菜,这才忙得晚了些。你也知道,小店白天要开门做生意,只有晚上清闲些,打搅了姑娘好梦,实在对不住了!”
“哦……”江令桥望了望身后几个干活的小厮,一只手便数得过来,回过头别有深意地冲他笑了笑,“原来如此,是我多心了,告辞。”
说罢,十分干脆地转身离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像一阵没来由的风,把掌柜早起的瞌睡吹了个干净,他久久凝视着楼上那间紧闭的房门,心中骇浪翻涌。
***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之后,容悦明显感觉到屋门被人轻推开。他本就睡得浅,这下全然醒了,睁眼瞧见一个男子猫身探了半个头进来。
两人就这样不尴不尬地打了个照面。
“啊……哈哈哈,”没等容悦开口问,掌柜就先干笑几声,“客官,我是来送茶水的,天气渐热,喝上一口茶能凉快一整天!”他径直走了进来,像没看见几个席地而睡的女子一般,将茶搁在了桌案上,而后笑呵呵地退了出去。
不妙——
容悦额前青筋猛跳,这间屋子住了人的消息只有一个伙计知道,现下明显是被发现了。此地不宜久留,须得尽快离开。然而为免夜不归宿,昨夜已让夏之秋先行离开,如今没了帮衬,恐怕有些艰难。
情况紧急,容不得多加思量,他决定第一次施法以解燃眉之急。
谁知,法印还没结出,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门外赫然立着四个衙役,眼珠瞪着,眉头皱着,嘴角下撇着,有的苦哈哈,有的笑眯眯,有的怒冲冲,有的乐呵呵。
“有人递状,说此地私藏难民,官老爷仁慈,接下了这乌糟状子!”为首一个乐呵呵的衙役颐指气使道,“你,你,还有你们,跟我们走吧!”
容悦横在他们面前:“小人并非不相信官府,只是因为好奇才问一句,大人打算如何安顿她们?”
一个怒气冲冲的衙役走上前,语气如炮仗:“你操那心!累不死你!大人明察自有高见,与你何干?带走!”
话罢,几个人一拥而上,把容悦冲了个踉跄。一人扶二带仨,三下五除二,转眼就把所有女子搀起来,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容悦不知该不该阻拦,毕竟现下再无更妥帖的法子,凭一己之力很难为她们谋得一个好去处。平心静气而论,若由官府出面解决,或许不失为良计。
他缓缓坐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细细咀嚼其中的妥与不妥。全然将此事交于旁人,他属实无法放心,但自己也没有更好的门路,思量半晌,决定各退一步,悄悄跟在那群衙役之后,看看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然而打定主意正欲出门,却又被来人堵了回来,定睛一看,又是一群衙役装扮的男子立在门口,一旁还站着方才闯进来的掌柜。
容悦颅内登时“嗡”地一下炸开——中计了!
来不及细想,他一个飞身跃了出去,身后只余下掌柜和衙役若隐若现的声音——
“奇怪,刚才分明有一屋子人的!”
“递假状是吧!我们这么闲陪你来这一遭?”
……
容悦很快跟着来到了街巷之间,因为客栈地处偏僻,草木繁盛,一开始跟得有些不易,后来入了坊间才松快些许。天色尚早,铺子只零星开了几家,小摊也未支起几个,一眼望得穿所有景象。
那几个衙役明显不是寻常百姓,脚程快得惊人。容悦没了法术,纵使轻功不错,也只能勉强不跟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