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晏月被气得勃然作色,也不顾是在御前,指着她的鼻子就骂。
还是管事宫女轻咳了一声:“将军不要错了规矩。”
于是少不得硬忍下来,只气得脸红脖子粗,急着向帝王辩白。
“陛下明鉴,臣何时做过那等丑事,岂不滑天下之大稽。您切莫听她胡言乱语,那分明就是她派来的细作、影卫,她不但怀有狼子野心,如今还混淆圣听,陛下可不要上她的当!”
一介武人,越激动,越乱方寸。
座上之人似是让她嚷得头疼,不耐烦地皱起眉,抬手按了按额角。
一旁立刻有机灵的侍人,取出薄荷膏来,以小银签子挑在手上,又细细替她按揉太阳穴,口中柔声道:“陛下不要动气,小心损了仙元。”
帝王应了一声,倚靠在他怀里,顺带着在他敞得未免过低的前襟上,将手摸了一把。
此情此景,殿中众人纷纷垂首,作眼观鼻、鼻观心之状。
薛晏月不是个机灵的人,被这一幕堵得瞠目结舌。萧玉书睨她一眼,以目光示意,不可再造次。
姜长宁仰头望着那神色昏沉,仿佛对眼前诸事皆不关心的人。
过了半晌,见她眉头稍松,才轻声开口。
“陛下,薛将军身上的职责干系重大,太师要疑我,当殿责我,也在情理之中。但既是撇开了脸面,闹到陛下面前断案子,总也得准许臣妹替自己辩解几句,不然岂不是天下第一冤枉人了。”
“你说来听听。”
“臣妹今日心急火燎,闯入薛将军府上,将人亲手抱了出来,情急之下,是何情状,薛府随意一人,皆能目睹。若为一个低贱影卫,何苦做到如此地步。”
她抬头,笑得有些苦。
“臣妹虽平日里荒诞不经,但也没有到了这个份上吧。”
她道:“皇姐。”
她的皇姐倚在侍人的怀里,垂眸看着她。
影卫,如其名,是见不得光的人。
倒不是什么新鲜事——京城中的皇亲贵戚,家中多少都有。或是为了暗中防卫,或是为了代行一些明面上不好意思的事,用处多得很,人人皆不以为怪。
只一样。
这个行当,是过不了明路的,又必得是孤儿穷苦出身,自幼严苛训练,死心塌地。相比人,他们更像是主人身边,沉默又锋利的一柄锐器,一件死物。
若是女子,或还有娶夫成家的机会。但若是男子,那便大多是孤独终老。
主人家好心的,或许在他们无力当差后,还能给一间屋住,给一口饭吃。若是遇见心硬些的,打发了出去,流落街头,饥寒困苦,不知所踪,也是常有。
毕竟说到底,这样的男子,不是良家。
每日训练苛刻,泥里来血里去,脾性古怪,不能温柔持家不说,单说身子,也没准让人瞧过多少回了呢。
堂堂亲王,会将这样的人看得入眼吗。
座上的帝王,目中幽暗,以手支颌,似乎在认真地审视这其中的可能。
姜长宁便拱了拱手。
“恳请陛下明鉴。若是陛下不介怀,其实臣妹今日前来,还带了证人。”
“哦?证人?”
“春风楼的主事烟罗,随臣妹一同来的,就候在宫门外的马车上。假如陛下有意,随时可以遣人传来问话。”
“荒唐。”
萧玉书再也听不下去,愤愤一拂袖。
“齐王殿下虽然平日与三教九流交游,引以为常事,可在御前还是警醒些的好。这等烟花柳巷之人,怎可入大内森严之地?传出去,宫中还成什么了。”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