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任何一个其他的正常人,面对这一大笔钱尚且还会有些顾虑。
可他已经被生活逼到绝境,几乎穷途末路,也没什么能被人贪图的。
梁圳白听见自己胸口在剧烈地呼吸,喉结狠狠滚动两下,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主动出击,逼近两步沉声追问:“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天底下没有白掉的馅饼,没有人比梁圳白更深谙这个道理。但是只要是他能够做到的,能用这份价钱买到的,无论难易,都可以无条件地去为她做。
知雾眨了眨眼睛,因两人间骤然拉近的距离,脖子开始难为情地泛红,她抬眼,有些迟疑地艰涩张口:“这是我目前能赚到的所有积蓄,我想用来买——”
买你一晚。
想让你早点休息,不要在这种地方整夜奔波。
想让你轻松一点,不要总这么冷淡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想让你和我一起回学校,当一名再正常不过的学生。
话都已经冲到了嘴边,知雾望着那双正深邃直勾注视着她、带着无比专注的丹凤眼,忽然就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内心惴惴烧慌得厉害,还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
不论怎么措辞,这话都显得很莫名其妙。
她这样说,会不会太过失礼了?
知雾唇瓣翕动着,涨白了脸努力半天,怎样都不能克服骨子里的家教,说出后半句话来。
男人探究的视线越来越浓重,她慌得后退两步,捂住两颊拔腿就撤:“算啦,没什么的。”
她走得很快,纤弱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野,像是过了十二点就逃跑的灰姑娘,甚至让人没来得及开口挽留。
梁圳白盯着她离去的方向发了一会呆,这才默默收回视线收紧了手。
如果不是此刻手里的卡片边缘刺得手掌生疼,真要以为今夜是他太累不小心睡着做的一场虚幻的梦。
他没有再回去上班,而是就近找了一台24小时运营的取款机,查询了一下卡内的余额。
输入密码,老旧的机器迟缓地运转着,完整地吐出了四十张纸币。
梁圳白将那四千块钱用力塞进怀里,沉默地撑着两膝,席地在马路牙子边坐下。
背负在他肩头那么久的经济压力被一扫而空,一时竟有些茫然无措。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好心?知道他急需钱就毫不犹豫地给他送来,不需要他支付任何的代价就帮他补上巨额的窟窿。
梁圳白在社会摸爬打滚得多,知道一般这种好事的背后都是一个早等着人跳下去的骗局。
可是像他这样的人,身无分文,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到底还有什么好骗的?
想到这里,梁圳白轻嗤着短促笑了声,薄薄的丹凤眼沁着漠嘲,不知是在自讽,还是在笑知雾没什么眼光。
但不论这是出于有钱人的戏耍还是出于善良人的真心,他都不在乎。
重要的是这笔钱能够让他短时间喘上一口气,不至于被这些铺天盖地的破事压垮。
梁圳白摩挲着手里被遗落下的那根断链,脑海自动浮现出那双软得像云似的眼睛,冷寂许久的心好似被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
他低下脑袋,眼睫依旧无法平息地震颤着。
也许是太久没感受到那么纯粹的好意了,甚至竟开始有些荒唐地胡思乱想。
就算这是个从开始就彻头彻尾的骗局。
也能不能延续得……
再长久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