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便设在曲陵大营。
燕饮之上,梁错心情甚佳,亲自起身敬酒,道:“诸位将士为大梁鞠躬尽瘁,朕敬诸将!”
将士们赶紧端起羽觞耳杯,擎过头顶,山呼道:“卑将敬陛下!”
梁错环视了一圈,不见梁翕之,便道:“曲陵侯呢,怎么不见来参宴?”
“我来了!”梁翕之大步走进燕饮营帐,手中举着鸿翎急件,满脸遮不住的笑意,道:“赵地的探子刚刚送来了鸿翎!”
梁翕之将鸿翎急件交给梁错,道:“陛下请过目!”
梁错见他面色愉悦,便知梁翕之已然看过信件,必然是甚么好消息,果不其然,鸿翎之上写的是北宁侯部军的最新动向。
赵舒行带兵匆匆撤退,再次后撤,实在狼狈不堪,赵清欢不知感谢赵舒行的救命之恩,上书南赵朝廷,将密书、龙袍、大印的事情全部禀明。
梁翕之兴冲冲的道:“赵主显然一直都在等赵舒行的把柄,如今捏到了把柄,已然下旨,卸去赵舒行的全部兵权,交由赵清欢,不日便要将赵舒行押解回赵都。”
刘非蹙眉道:“赵舒行答允回赵都了?”
前线战事不断,赵舒行虽忠心耿耿于赵廷,但赵清欢压根儿甚么也不懂,不会领兵,赵舒行如何能放心将兵马交到他的手中?
梁翕之笑道:“嗨!他能不答允么?我听说,赵主用部将的性命威胁于他,倘或赵舒行抗命,或者不愿回京,他的那些部将,便都要赔命!况且,便算是赵舒行的部将肯为他赔命,可是那些不部将的家眷呢?好些家眷都在赵都,那便是人质,太宰你说,赵舒行那个性子,会不会答允自愿回京?”
刘非点点头,道:“北宁侯乃正人君子,自不会拖累旁人,赵主便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召他回京。”
“呵呵……”梁错冷笑一声,道:“正人君子。”
梁错似乎很是不屑刘非对赵舒行的这个评价,因着梁错并非甚么正人君子,这辈子也注定无法变成正人君子。
梁错幽幽的道:“诸国并战,礼仪崩坏,赵舒行在南赵做正人君子,未免天真了一些,说到底便是蠢钝。”
虽梁错的语气酸溜溜的,但他说得对,在这个年代做正人君子,笃定没有甚么好下场。
梁错转着羽觞耳杯,轻笑道:“看着罢,赵舒行必然回不了赵都,赵主不会让这样的心头刺踏入都城的,指不定便在路上设伏,了结了他的性命。”
君王最了解君王的心思,更何况梁错也不是甚么善茬儿。
晁青云站起身来,拱手道:“陛下明鉴,北宁侯才德双全,手下忠心耿耿的部将如云,如今又遭赵主怀疑,倘或陛下肯出手救出北宁侯,想必北宁侯必定会回心转意,归顺陛下,我大梁,也会多添一位名士。”
梁翕之哼哼一声,低声道:“你就是舍不得他死。”
梁错挑眉:“赵舒行的确是名士,但我大梁的名士诸多,晁青云啊,你再给朕一个不杀他的理由。”
晁青云眯了眯眼目,似乎陷入了沉思。
此时刘非站起身来,道:“臣倒是可以给陛下一个不杀北宁侯的理由。”
“哦?”梁错饶有兴致的看向刘非。
刘非淡淡的道:“北宁侯才思敏捷,熟读兵法,仁厚宽怀,深得民心……然,这些都不是陛下不杀他的理由。”
天底下的名士许许多多,哪个名士不是才思敏捷?哪个名士不是宽厚仁宥?哪个名士不是深得民心?
刘非笃定的道:“北宁侯之所以不同,是因着他从未想过僭越。”
梁错下意识蹙起眉头。
刘非继续道:“北宁侯只是臣,即使曾经被许诺成为储君,即使被赵主猜疑,即使被将士拥戴,但他从未想过僭越。”
梁翕之惊讶的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刘非又道:“北宁侯生来是臣,忠臣之事,倘或陛下能把他拉拢到大梁的朝廷中来,他还是臣子,绝不会为陛下添堵。”
梁错一听,的确是这么回事,不管赵舒行受了多少委屈,他都是臣子,仿佛一个天生的臣子,根本不会生出谋逆之心,这样的人是最省心的。
梁错笑起来,道:“听刘卿这么一说,赵舒行那倔徒,似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刘非拱手道:“北宁侯虽是文人,但有领兵之才,又熟知南赵水路地形,如能拉拢,赵地如囊中之物,尽收陛下之手。”
“好。”梁错道:“既然如此,朕也并非不能容人之辈,曲陵侯,你再派出探子,仔细刺探北宁侯回都一事。”
“是,陛下!”梁翕之拱手。
梁错道:“好了,今日乃是庆功宴,旁的事情稍后再说,这些日曲陵军辛苦,太宰亦辛苦,朕再敬诸位一杯。”
“敬陛下——”
众人起身作礼,回敬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