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陛下。惊扰陛下洗浴,臣妾惶恐,」大功告成,此地不宜久留,「臣妾告退。」她急急顿首谢恩,转身就溜。
元望舒不及细想,大手一伸,将祝玥暖拉下水来。
她顿失重心,哗啦一声跌进浴池,温热的池水和扑鼻花香差点将她淹没,他将她一把拉起,没让她呛着水。感受到身后的肌肤,祝玥暖急向前倾,转头怒道:「你…你……」
好家夥,方才还低眉顺眼,这会都不叫陛下了?元望舒故作不耐,蹙眉道:「还真是言行不一啊,嚷着要走却偏又跳下来?」
她跳的?没有哇分明是一股力量将她往水里拖。祝玥暖呆呆凝视他,只见他满头满脸水珠,面色极度不悦,当即有些心虚。看这情况断不可能是元望舒扯她的,只得搁下纳闷道:「陛下息怒,臣妾一时失足……」
元望舒想不到她会老实道歉,咬紧牙关才没笑出来。
「臣妾这就离开。」祝玥暖怯怯道,不敢多瞧他,让热腾腾的水气蒸红了脸。
元望舒闻言放开她,一语不发盯着她背影。祝玥暖艰难地走回池畔,欲拾级而上,甫一离水,只觉衣裳湿透贴肤。这样上去岂不都教人看个精光,与裸身何异?遂又泡回水里,一动不动。
「怎么?不走了?」元望舒淡淡问道,这真是太有意思、太痛快了,可惜瞧不着她现下的表情。
「来人。」祝玥暖不答他,迳自唤人。只要有人替她拿来罩衫,她立马离开这是非之地。
「娘娘。」
小婢来得迅速,祝玥暖松一口气,「我需要……」
「皇后今晚要宿在勤政殿。」元望舒朗声接话。
祝玥暖大惊,转身看他一眼,着急回头解释:「不是,我只是……」
「下去准备吧。」元望舒再次打断她未竟的话。
眼见宫娥称是离去,祝玥暖当真是心急如焚、欲哭无泪。正不知如何是好,双肩让人重重一搭,她一时紧张,放声大叫。
元望舒凑近她耳边,柔声道:「此刻风寒露重,皇后既然浸了热水,不宜再到外头吹风,今晚在此歇下。」情知她害怕,他刻意将话说得隐晦,又轻拂去黏在她脸颊的湿发,态度极尽暧昧。
祝玥暖犹如芒刺在背,绷紧心神。
这不是真的。
自元望舒离开浴池,祝玥暖又在池里浸了许久,可惜距天亮尚远,她又不忍心将自个浸死在这,只能在池中发呆。
「娘娘,该起身了,泡太久对身子不好。」小婢轻声提醒。
祝玥暖大梦初醒。是啊,她就回去又怎么了,大不了明日再称身子不爽,随便谢个罪就过去了。
思及此当机立断,高高兴兴爬上池畔,穿戴整齐即推开大门,刚跨过门槛,却教侍卫拦住去路。
「娘娘恕罪,陛下让娘娘今夜宿在此处。」
祝玥暖只手撑额,不胜乏力道:「本宫忽感不适,怕是不能好生伺候,明日再谢罪。」说着欲突围杀出。
那侍卫却半步不让,苦笑道:「即便如此,娘娘也应禀明陛下,这不是…为难了小的?」
她不忍害人受罚,只得回殿,望着内室灯火通明,一咬牙,缓缓走了进去。
* * *
这是祝玥暖见过最美的房间。
格局方正,宽敞明亮,没有过多雕饰,更显大器庄重。她莲步轻移,愈往里边,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愈发明显。在皇城疯跑一天,加之方才紧张过度,此刻嗅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对着满室暖融融的光线,她竟有些昏昏欲睡。
续往里走,小龛上安放一青玉花瓶,雅菊三支缀着些许豔红海棠,更显菊花清越、海棠喜庆。祝玥暖暗暗讚歎,转身又见一抹冷月透过大敞窗櫺散落清辉,月光溶溶浸着两幅字画;她心中一喜,步态轻盈趋近,欲看个明白。才走几步却愣住了,无暇顾及另一幅字画呈现何事物,只是定定看着那幅大燕山河图。
「认不出自己的手笔?」
直到元望舒开口,她才想起自个置身何处。祝玥暖循声望去,见他手持书捲,一身月白锦袍,坐卧床榻。她平日见到元望舒,皆是深色齐整装束,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此刻他轻裘缓带,以锦带将发松绾起,馀下如瀑黑发散在周身,与满室灯火相映,姿态闲雅,更显俊逸。
迟迟未听她应声,元望舒疑惑地自书中抬首,看小丫头呆望着自己,遂摇摇头道:「许是泡得太久,连朕也不认得了。」又埋首书中,不再理她。
祝玥暖当即回神,因方才失态面泛红晕。
「陛下,这幅画为何挂在此处?」她要捎回去送爹的。还甘冒奇险偷溜去大殿寻了几回,如今被裱好挂在这,岂不没戏唱了,她可没胆向陛下讨回来。
元望舒不答反问:「妳似乎很喜欢这里,每样事物都瞧得分外入神。」
她一时忘了挂画,好奇道:「怎么不见桂花的,分明从外边就能闻到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