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她,眸中惊讶一闪而逝,几乎无法捕捉。
「妳不是祝珵绯。」他淡淡问道。
这也超出祝玥暖预期,她原以为对方会大惊大诧。她轻轻摇头,故作一脸迷惑不解。
元望舒用折扇勾起她下颔,就着红烛打量她,唇边一抹慵懒笑意,「周越国好诚意啊,送个黄毛丫头鱼目混珠。」
低柔的嗓音无端让她心神恍惚,两人凑得近些,祝玥暖从他呼出的气息嗅到一阵清冽酒香,总觉得脸颊给这热气吹得有些烫,连带脑子也有些晕,她定定神,装出一副极力想听明白的模样。
看这稚气的小丫头一脸愚昧,他心下更是不悦,「朕要的是淮扬郡主,妳……」
祝玥暖恍然大悟,粗声急急表示:「臣妾确是淮扬郡主!」
这粗野的态度更进一步燃起他的怒火,他将折扇一抽,挺直腰杆,森然道:「朕见过淮扬郡主,她与妳是云泥之别。」
祝玥暖随即欢快地说:「敢情陛下说的是臣妾长姐了,经常有人这么形容我们俩。」
这是第一次,那张波澜不惊的俊颜上浮现情绪──元望舒顿感啼笑皆非、气血翻湧,沉声道:「既如此,为何是妳嫁了来?」他身边从未出现如此愚鲁之人,若真有,就拖出去乱棒打死干净。可恨这丫头竟穿着喜服,不能一掌拍死解气。
祝玥暖轻咬唇瓣,眼神呆滞,与平日神采过人的机伶样截然不同。
玉想在一旁看傻了眼,暗忖:二小姐当真好本事,唱作俱佳呀!
祝玥暖怯怯道:「陛下莫气,臣妾确是接了郡主封号,那…长姐她,臣妾是说,您要的那个云里的郡主,她其实是太子妃,臣妾这个泥巴里的郡主,就来了。」她急促地看了元望舒一眼,又低头续道:「陛下您又没指名道姓,那长姐已不做郡主许久,自然众人都以为,您求娶的是臣妾了。」
她憨傻一笑,对上他寒冰三尺的目光,遂又低头揪着喜服往后挪了挪,缩头缩尾,一副窝囊相。
元望舒冷眼睨着坐立难安的小丫头,怒极反笑,咬牙道:「那敢情是朕的不是了?」
祝玥暖呵呵笑,晃着满是金钿步摇的小脑袋,慢吞吞地提议:「要不陛下您下回留神些吧。」
此言一出,元望舒怒急攻心,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即轰然一掌拍在桌上,那桌应声而裂,桌上酒水点心四散。他对花容失色的俩姑娘不瞧一眼,迳自拂袖而去。
室内顿时鸦雀无声,只红烛尚喜不自胜,欢快跳动。玉想忽然双腿一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祝玥暖当即起身,轻拍她背,颤声哄道:「莫怕,莫怕啊。」这句又像说给自己听的,她同样是吓得心口发疼,头皮隐隐痠麻,好容易才缓过来。
玉想指着满地狼借,抽抽噎噎地道:「那…那可是紫檀的桌子,一掌…一掌就裂了,要是拍在脑门上,咱们…咱们岂不直接去见夫人了么?」说到后来已是怕得小脸全无血色,埋在祝玥暖肩头哭。
若不是方才命悬一线,祝玥暖此刻一定会笑出来,心里却已轻松许多。她在玉想身畔坐下,搂着玉想道:「想想,咱们今晚早点歇下吧。」
玉想惊异回望她,哽声答道:「还歇呀?倘若陛下回来……」
「他不会回来。」祝玥暖愉快地接话,爬两步将地上玉壶十起,就口而饮,随后又将壶递给玉想,「妳也喝点吧,压压惊。」玉想没接,祝玥暖干脆要帮她倒酒。
「不是,」玉想闪躲壶嘴,「二小姐,这是合巹酒,岂能咱俩喝了?」这也太离谱……
祝玥暖此刻微醺,嘿嘿一笑,「不与妳喝,难道要同他喝?」说着又坐近些,笑容玩味地劝道:「就一口,很舒服的。」
玉想盛情难却,只能勉为其难地任她帮自己倒酒。甫一入喉即嚐到阵阵花香,说不清是茉莉是合欢花。祝玥暖眼见玉想惊豔的神情,含笑又帮她倒了一次。俩姑娘将一壶酒干得一滴不剩,双双席地,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