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添舒自顾自道:“来前家父交代了一箩筐的话,我眼下忘得也差不多了,总之就是想告诉你,孙家不与冯氏为伍,我们跟你!”
这话说得有点儿像话本里写的桃园结义,好似拍拍胸脯决定生死相随,祝常青不知道她一闺阁女子哪学来的江湖义气。
被那双亮得出奇的眼睛盯着,忍俊不禁地问:“为何?”
“为何?”孙添舒下意识重复了这两个字,随后煞有介事地环视厅堂一圈,神秘兮兮地从袖口中摸出什么东西来,抛在桌上。
“啪嗒。”
小物件清脆地落下,祝常青看清楚了,是几枚铜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是个无法反驳的理由,与那些送礼来的冯党没什么不同。
但局势尚不明了,这么着急站队可不是聪明人的选择,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冯党即使有失圣心,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万一冯直大将军还有挂帅出征的那一天呢。
跟错了人,选错了路,就是万劫不复。
然而孙添舒的话却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我算了君臣卦,卦象上说,跟着你有出路。”
祝常青被她自下而上窃笑地看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震惊哪一个才好。
是震惊传闻中不过爱好算卦的孙家四娘子竟能仅凭几枚铜钱勘破天机;
还是孙尚书真的信了自家女儿无根无据的卦象,要将整个家族命运交付到她的手里;
亦或是,孙添舒以君臣相称的僭越。
按照轻重缓急之分,祝常青果断选择了最后者。
她伸出食指,将桌上的铜钱扫回孙添舒面前,脸色严肃冷淡:“天下只有一位君,你这话放出去,整个孙家会和我一起掉脑袋。”
孙添舒闻言霎时蔫了下去,将几枚被摸得油光发亮的铜钱藏回袖口:“一个人要追随谁,自然认谁作君主。算了,你也不喜欢这样的话,那我以后不说便是了。”
她自我调节的速度挺快,没一会儿就悠闲地继续吃茶了。
明明要带的话都已经带到,不知怎么就是赖着不想走。
直到糕点吃到撑不下,她才依依不舍地行礼告别。
祝常青这回长了个心眼,没再闹出笑话,同样福身作礼。
她前脚刚将孙添舒送到门口,瞧着人上了马车,刚转过半个身的功夫,后脚李凭栏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他身上是刑部当值时的藏青官服,身后并未带侍从,眉心微微蹙着,只身前来。
祝常青有些诧异,见他双手空空,说话不自觉带刺:“李大人怎么这个时辰来,礼可是还在路上?”
李凭栏一噎,看她还有闲心说笑,眉头缓缓解开,回敬道:“还以为那日将祝娘子从宫里搬回这祝府能充一充本官的乔迁之礼,想来府上这几天日日都有金蟾蜍跳入,祝娘子是瞧不上昔日薄情了。”
昔日薄情?祝常青觉得此人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她依旧在门口挡着,丝毫没有要请他进去坐坐的意思,语气不虞:“李大人的账小女自是一笔一笔记着,决不敢忘。”
气氛不大好,李凭栏自知说多错多,止了闲聊的话头,问她:“孙四娘子方才来过?”
祝常青刚想问与你何干,一拍脑门总算是想起来:这两人是圣上要指婚的未婚夫妇呐!
方才叫那些算计算卦的糊了心,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她赶忙如实道:“才走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