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逃不过吗。
祝常青讷讷地怔了几息,随后垂眸解开绑在左手手腕上的缰绳。
麻绳粗粝,被这么磨了许多时辰,一大片肌肤都已是血肉模糊,细碎的杂质掺黏在血肉里,眼下没法处理。
她不想再骑于马上片刻,撑着一侧的手艰难翻身下马,等双脚踩在泥土上时,才终于有了踏实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不用再担心随时会落马而亡了。
明月高悬,将祝常青的脸庞映得如琉璃般剔透,她作男子装扮,布衫束发,身影单薄,站在猎猎寒风中,倒真有几分遗世独立,光风霁月的意味。
李凭栏居高临下地看着,不懂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女子。
珠玉之貌,顽石其心。
——皇命在身,罪女若是逃,岂不是找死?
李凭栏由记得,她在马车上看着自己说出这句话时的惶恐。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没料到她真的胆大妄为到转头就敢找死。
“世子,这事儿还有商量的余地吗?”祝常青牵着马,后知后觉地有些不甘心,毕竟她都已经跑出那么远了。
“有。”
李凭栏淡漠的声音从头顶被风吹来。
祝常青以为自己听岔了,错愕地抬起眼。
却见他抽出利剑,“哐当”一声扔在她脚边,语气冰冷:
“要么,跟本官回京,要么,死。”
原来是这么个商量。
祝常青长长叹出一口气,无助地眺望着她再也达不到的远方。
须臾后,弯腰拾起了那把剑。
李凭栏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好在下一秒,又是“哐当”一声,祝常青将它扔得更远了些。
就在抉择之间,她忽然想起吴双曾说过,身侧这匹马似乎有识路之灵。
她眸色亮了亮,对马驹附耳轻声道:“去陵江吧,然后再回你的家。”
一掌落下,骏马奔腾。
掀起一阵风后就不见了踪影。
李凭栏立于高马之上,无奈地问她:“把马放跑了,你要怎么回去?”
祝常青本就是被迫回程,故意找些麻烦也在情理之中,无所谓道:“回世子,罪女打算走着回去。”
顽石。
李凭栏闭了闭眼,在心中又骂一遍。
兴许是他前二十一年的人生过得太顺遂,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官场得意,遭人艳羡。
老天看不过眼,才往他脑门上丢来了这么一块臭石头,叫他也要尝一尝无可奈何是何种滋味。
祝常青言毕,十分自觉地负手转身,学着京中高官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起来。
可尚未走出两米远,身后就又响起一阵马蹄声,只觉耳边狂风掀过。
她的腰上霎时揽了一条有力的臂膀,手掌握在腰侧,往上利落托起,她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天旋地转间,祝常青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
眨眼的功夫,眼前景象再次平稳,而她已经被抱着,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