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济安初见的场景其实算不得好。当时我跟在顾将军手下,刚打了胜仗回京述职。若是你看话本,那我大概算得上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也不知道自家老头怎么样了?我坐在马上想着,几年前求了陛下替他驰援边疆,他估计心里头那口气还没顺下去呢。不过也不是非要和他作对,他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服老,天天想着披挂上阵。他也不想想,就他身上落下的那些伤,估计都没几年好活了。要是真到了要他上的时候,这大云估计也没救了。这话我也和自家老爹说了。他依旧那么爱他的红缨枪。红缨枪一棍落下的时候,我惨叫出声。他娘的,这么多年了,这老头的手劲还是那么大。我收回前面的话,这老头熬一熬能活得比我久。回到上京城,没有了战场上的紧张,不用日日和衣睡觉,也不用担心阴魂不散的西夏士兵。圣上甚至许了我半月假,我连上朝都不用。平静,却也无聊。只能日日抓云星安给我陪练,他却总是心不在焉。他说,他担心济安。那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次是在顾将军口中,他夸赞着自家外甥,顺带夸了这位少年丞相。若不是有这两人在朝中斡旋,那军饷怕是能拖上半月的。正是有了这两人,我在军中几年,军饷几乎都是按时送到的。云星安自不必说,自小的情分,但对于这位丞相大人,我心中总是有些感激的。、听星安提起,我忽然就很想见见这位丞相大人。只不过听说他接了军令状,去江南督造水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可就是那样巧,西南匪患,京中没有合适的人去剿匪。我正好在京中闲得发慌,向圣上请旨去了西南。和凶蛮的西夏人一比,西南的匪患根本不算什么。回程路上,我突然想到了济安。下令从江南官道过,正巧碰上了江南水患,我带着人留下帮忙。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济安。他不像是我之前在京中见过的任何一个官员,我以为他会站在城墙上指挥调度,可他偏偏跟着城防的士兵一同扛着沙包堵住堤坝的缺口。一个文弱书生,干着徭役劳工的活。一身衣裳已经看不出颜色,全身都是泥,像是在土里滚过一圈,在洪水中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就会倒下去。可他偏偏撑下来了,那样顽强地扎根在缺口处,用瘦弱的身躯顶住沙包。可他实在是太渺小了,一股洪流卷过来,他就看不到身影了。那一刻,我的心好像被人高高提起,我的行动比脑子更快。在他要被卷走的前一秒,伸手抓住他,半拖半拽着将人带上岸。他呛了水,整个人趴在岸边咳嗽。一张脸脏得看不出本来面貌,只是那一只手臂可以圈住的腰,却格外分明。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我微微偏过脸,藏在铠甲下的耳尖早已经红透。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抹了把脸对我道谢,“多谢兄台相救,不知兄台名姓?”“樊弘铮。”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没听到,他愣愣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往河道冲。我拦腰抱住他,有些生气,怒吼道:“你干嘛,找死吗?”他被我吼得有些一愣,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呆呆望着我。不知是我太凶,还是他被泥沙污了眼,那双透亮的黑眸看起来竟有些发红。我一时有些无措,他却一把推开我,“在下知道兄台为我好,可我接了江南的差事,怎可看着他们冲锋陷阵,自己却什么都不做呢?如今人手不足,六十老翁都在帮忙,在下虽力薄,可帮帮忙总是好的。”这一番话说得平静,却又大义凛然。若是别人来说,我可能会觉得虚伪。看着这人一身脏污,我一时愣在原地。那个瘦弱的身躯此刻挺直身板,好像真的打算一力担下这重任,擦了擦额上的泥,又往官兵那边去。我直接将他扛在肩上。我可不想自己刚刚救下来的人就再死一次。他奋力挣扎着,那点力气于我而言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他真是个君子。这样气急了也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回到太守府,我将人往地上一丢,他瞪着我。我蹲下来吩咐那个太守老头看好他。他气得发抖。眼角都变得通红。其实想起来,算不上好看,毕竟跟个化了的泥娃娃似的,身上都是泥浆。可我就是莫名喜欢。眼睛真好看啊,红红的更好看了。我蹲下身,替他擦了泪,声音难得放柔,“行了,你这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的人就别去捣乱了,我带了人来,你负责调度,如何?”他一愣,看着我,眼中喜色难掩,“是朝中派来的支援吗,有多少人?”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看着那双盛满期待的眸子,我笑笑,“一万士兵,都是精锐。”许是太开心了吧,他竟然也没意识到这一万精锐有什么不对劲?赶紧起身就要去安排,我将人一把拉回来摁着。又让人烧了热水。这泥潭里滚过模样算怎么回事。他一直往外瞟,好像生怕那三万人跑了似的。我一把扯开他的外衣,威胁道:“你要是不把自己洗干净,我就帮你洗。”目光却忍不住落在那裸露的肌肤上,默默撇开眼,面上却不动声色。在军中别的没学会,和那些糙汉子待久了,这脸皮倒是越发厚了。他捂着衣服,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脸红了个彻底,将我推出门。我靠在门边,耳边静得可怕。第一次觉得习武之人的耳力太好也是一种罪过。隔着一扇破破烂烂的门,什么也遮不住。衣料摩擦着,窸窸窣窣的声响,甚至是另一个人清浅的呼吸声。他收拾的时间并不算长,甚至可以说很快,可我却感到格外折磨。“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他换了身并不合身的粗布衣服。我看去,与我听闻的凌厉作风不同,那张脸生得秀气,甚至可以说漂亮。一双眼清凌凌的,像是一汪清泉,头发湿漉漉的,随意被束起。见我看来,他甚至有些腼腆,扯了扯衣角,“没衣服了。”我假装不知道他的局促,撑开伞,“济大人,走吧。”他真的很聪明,调度人马,筹集粮食,灾后安抚,做的都很好。我们一起在待了一月。起初我以为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可相处下来,他甚至比大多数军中汉子更坚强。骨子里的韧劲怎么都折不断,就像是沙漠中的卷柏,无论干枯多久,只要有一点雨水,就会焕发生机。:()快穿:嘘,漂亮宿主又在训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