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高的人,趴在化妆桌上竟然小小一只,宽大的戏服更彰显了他单薄的脊背,随着均匀的呼吸规律起伏。
他睡着了,不知是疲惫还是难受。
也许两者都有吧,许远汀想,毕竟高强度连轴转了两天。
她不忍心叫醒他,索性坐在他旁边,趁着这个他毫不设防的时刻,明目张胆地看他。
然后……数他的睫毛。
一根、两根、三根……他的睫毛真密,即使化着夸张的舞台妆,依然无需过多工笔。
画家到此处,也不忍再落笔,唯恐失了原本意境。
许远汀有一搭没一搭地数着,数到一百零二时,时奕皱了下眉头,蓦然睁眼。
毫无准备之下,两人怆惶对视。
他的眼睛水汪汪的,内里却充斥血丝,眼尾大抵因刚刚压着了的缘故,泛红格外明显。
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许远汀故作轻松地移开目光,这样的眼神多看一秒,都会照见自己不够澄澈的私心。
时奕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做梦了吗?”
“啊?”他为什么这样问,担心自己说些她听不得的梦话吗?
许远汀垂眼,解释:“张越用你的手机给我打了电话。”
顿了几秒,时奕坐直身体:“所以,你来找我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才搞清楚现下状况,再确认一遍。
“嗯,我带你去医院吊水。你还有力气吗?先卸妆换衣服?”
生病后的时奕看起来更像一片易碎的琉璃,许远汀和他讲话时,也不自觉地放柔了语气。
“好。”他乖觉地点头,拿了衣服去更衣室。
偌大的后台只有他们两个,因此一点响动都能听得十分清楚。
时奕进去了两分钟左右,毫无声息,许远汀怕他晕倒在里面,主动走近询问:“你还好吗?”
“我没有力气,先坐一会儿。”他的声音从木板门里传来,虚弱又隐绰。
她放下心来,可惜他与她性别不同、关系也没近到那种程度,她没法帮他。
安静会加重尴尬,许远汀后知后觉,一个异性在距自己三米之内换衣服,或多或少有些暧昧。
于是她开始和他聊天:“你在台上,我完全看不出来你发高烧。”
“也没那么严重,”时奕说,“谢谢你能来。”
“客气了。”许远汀说,然后两人又陷入沉默。
过了一分钟,更衣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许远汀意识到那是什么后,第一反应是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