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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薄情子(第1页)

中场休息后,两边又驱马上场。

一面红旗被插在场边,宣告杜焕郎所在那队先夺一分。马球是竖三旗者胜,拔得头筹的队伍在气势上已经胜过对手一截。

杜焕郎换了一匹新马,把结成小辫的发丝披散在肩膀上。随着骑马俯身的动作,那些缠着彩色丝线的发辫一甩一甩,挥出一片鸟儿尾羽一样的残影。

队友拖住拦截者,他骑赤金马执画杖越过数骑,直奔对方球门。呼哨和欢呼里少年人扬起脸颊,颇为闲适地抬起拇指,比量了一下自己与球门的距离。

未承想旁边突然杀出匹青白花马。一道人影飞快从他面前掠过,画杖与他手中那杆砰的打在一起,险些把他的球杖打脱手。

“嘁!”

彩球被这一击勾走,杜焕郎恨恨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来人,却只看到一个靛青的背影。

商安时用画杖勾了球便脱身,趁着杜焕郎的同队没反应过来,催马穿插过中场。

他的马比杜焕郎差些,体力也不如他好,但胜在技巧还不错。商安时躲闪着上来拦截的人,一杖挥出,彩球直直飞进门内,炸起一片欢呼。场边校官举旗示意得分,把红旗插在校场另一边。

杜焕郎勒住马,用袖子擦擦额头,不痛快地看着这个突然亮相的书生。第一场时他还像是霜夜里的鹌鹑一样缩手缩脚,怎么现在突然来了狗精神?

然后,他看到商安时抬起头,望向观赛席的方向。

他不笑,不呼喊,不炫耀,只是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席上的某个人,仿佛有一根绳索勒住了他的咽喉,快要把他整个人都向那边拖过去。

席上坐着的正是圣人,杜家长女陪在她旁边,言笑晏晏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封赤练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忽然被喝彩声吸引,扭过头来望向场中,对刚刚进球的商安时露出一个笑来。

“哼……”

杜焕郎用力咽一口唾沫,压下心上闷闷的痛意。圣人对他笑了!刚刚圣人对自己笑过吗?那时身边的和欢呼太刺耳,自己太志得意满,居然没有留心看向圣人……他站在那里与圣人对视,一看就是有情的样子,他也喜欢上了她吗?

那痛烧得更厉害了,让他有点拿不稳马缰。他知道的,他知道这次秋狝肯定不止一家儿郎会走到圣人面前去,等她赐下一瞥,这其中也总会有那么几个讨得圣人欢心。

可是圣人对自己说话时眼神那样专注,那样温柔,好像除了自己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了一样。那枚楂子还被他揣在怀里,除了他,难道圣人还向第二个人“投木桃”了吗?

这个书生也会和自己一样被她垂怜地轻抚着,唤一声卿吗?

他才不要!

商安时感觉不到背后带着妒火的目光,只一心一意地望着席上。杜凌瑶正附耳过去对圣人不知道说什么,日光照在她额间,点出一隙明亮的花黄。

有几秒钟他的脑袋被轻飘飘的幻觉充满,他好像看到自己伸出手,那一隙日光就变成金色的蝴蝶落在他指腹。杜凌瑶被蝴蝶振翅的姿态惊动,伸手握住他停着日光的指尖。

颠倒幻想须臾破灭,商安时却看到她真的把目光转向他了。杜凌瑶有些吃惊地看向场边竖起来的旗子,随即望向他,弯了弯眼睛。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自己的胜利……

如果这一场马球他赢下来,他能正大光明地走到圣人面前,为自己求一个与她相守的恩典吗?

商安时用力搓搓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一扭头却看到一个丹衣少年正对自己怒目而视。他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自己刚刚夺球的对手,杜家子杜焕郎。这少年紧紧攥着画杖,怎么看怎么像是要策马上来给他一下。

稍微一想,商安时就明白了缘由,自己毕竟是梁知吾的学生,杜家人不喜欢自己也正常。刚刚望向杜凌瑶的眼神或许没掩饰住,提前被她弟弟看出了端倪。可那又如何?他心匪石,不可转也!

就算今天在这场上丢一条胳膊一条腿,他也要把自己的心意传递出去!

杜焕郎眼看着商安时盯着自己,一副毫不动摇的样子,心下也知道这小子是和自己对上了,捏住画杖的手又紧了几分。

你不是想在圣人面前出风头吗?小爷今天不打断你的腿,就不是杜家的儿郎!

双方上马,校场的气氛骤然焦灼起来。不多时杜焕郎率三两同伴破阵,又进一球,商安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追平分数。两边都立起来两面红旗,马球就到了决胜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杜家子在和梁相的学生较劲,虽然不知道个中缘由,但谁也不想上去触霉头。彩球被高高抛起,赤金马随即疾电一般闪出,杜焕郎截下球直奔球门,余光瞥见那道青色的影子缠了上来。

青花马自前方斜插,逼迫杜焕郎急转马头,彩球落空一瞬,又被商安时夺去。两人的马挤在一起,画杖交错,尘土翻卷,有几次险些撞到一起。

“疯了吗!”杜焕郎低喝,“你这条命要是不要!”

商安时的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拿画杆的手也有些颤抖,听到这话他猛然抬头,一字一句地回答:“为今日之事,不要有何不可!”

那青年眼中的决绝是真的,爱意也是真的,苦痛和怒火在杜焕郎喉咙里翻涌不去。

“那我倒看看你有几条命!”

他猛然催马,撞向商安时。这匹赤金马是西北寒魁那里来的马种,骨架高,下盘稳,撞向中原马就像巨石摧木。那匹青花马被撞得一个趔趄,连同商安时也失了平衡向一边落下去。

杜焕郎没想真伤他,只是一撞就迅速勒马避开。马球场上落马就只能下场,没了他这场比赛的输赢就定下、谁知那匹青花马虽惊,一边的画杖却未掉落。

商安时一手死死拽着马缰挂在侧边。咬牙抓紧画杖翻身跃回马上。

马缰嵌进他手掌,鲜血滴落在马背上,绽开片片红色。他咬牙抬头怒视杜焕郎,血逐渐染了半个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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