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义主动找到团长政委挨了一顿臭骂后,自觉去关禁闭,当他离开团部大门的时候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团长的笑声:“重机枪,老子也有重机枪了!我看以后谁还敢笑话我独立团没有大家伙!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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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自从九排离开大北庄后这间禁闭室就荒芜了,不是废弃,而是荒芜,再没人被关进来过,这次禁闭室外团长连战士都懒得派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好,见不得人的丫头,端掉炮楼的九排,团长怒骂下的欢喜,以及来到该来的地方,这算一切如意。
没有了包袱,没有了阴霾,抄起破笤帚开始打扫,扫床,扫墙,扫窗台,扫地面,乌烟瘴气心情大好。
“看来你的心情很不错!”
身后的窗口响起了沙沙的特殊女声,停在胡义的耳中像是顺畅地喝下了一杯水,不甜,但是凉爽轻松。
沉迷在尘雾中的胡义停下了动作,反身坐在空荡荡的破床板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口外那张成熟艳丽的脸,她漂亮的嘴角有些微微上扬,明明是嘲讽的表情,看起来却幼稚得愉快。
“听他们说你喜欢这破地方,我还不信呢,现在发现你和这里挺搭配。”灰尘尚未散尽,一部分飘在窗口附近,她站在窗口外抬起手在口鼻附近下意识扇着。
“大姐,很遗憾我不能请你进来坐,家里寒酸,没椅子没茶。”
咯咯咯……她肆无忌惮地笑了:“你看你这倒霉样儿吧,见了你我就觉得自己幸福多了。”
胡义抬手抹了一把脸,看看手掌,灰泥一片,终于想起刚才忘了告诉傻子担两桶水来。
“喂,懦夫,胆子再小你也不能拿小丫头的月信当逃跑借口啊!咯咯咯……内伤……”她又开始肆无忌惮地笑,连嘴都不捂,皓齿全开。
一个站在窗外花枝乱颤地笑着,一个坐在窗内满头黑线无语地看着,连最后一丝漂浮在室内的尘霾也散尽了,荒芜不见。
上次在师部天亮前从女医生的窗户里艰难爬出,本以为再次与周晚萍见面会有些尴尬的,但事情偏偏相反,从头到尾都跟胡义以为的不一样,无论第一次见她还是现在,都没有距离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后来她将两只胳膊撑在窗台上,也不管这样使她的胸部看起来更显高耸,喋喋不休地说着,说医院在师里效率太差了,说她的安全被过渡关注了,说她把师长也气得摔门走了,并为此得意洋洋。
后来又说到大北庄,说独立团的卫生队被她占领了,包括孙翠租给九班的院子,最后又说到小丫头这次的事,像是面对着一个无话不谈的老朋友。
胡义听着,答着,偶尔也说着。愉快和放松使他心里忍不住也想到窗口去,近一些说话,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尽管现在双方都没提及曾经发生过的事,但是已食男女滋味的胡义不敢离她太近,那种诱惑和渴望不是火力正旺的胡义容易抵抗的,一旦近了,恐怕现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会立即紧张起来。
周晚萍似乎没意识到这个小细节,继续在窗口边不顾形象地外耍她的医生大牌:“帐篷必须得有,赶上转移的时候如果天气不好,伤员麻烦就大了,那些破床单怎么能遮雨?”
“大姐,这事你不该跟我说,你得找团长政委,或者去找李算盘解决啊。”
“我早都说了个遍,团里根本就没有。听说你们那是前线,以后碰到机会你可得给我留意一下。”
“帐篷这东西哪那么容易见?前线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突然故意眨着眼不说话了。
“呃……行……好,您尽管放心,回去我就下命令,以后但凡见着帐篷了,见一个抢一个,见一回抢一回,不抢得鬼子哭不算完。”
那副不满的表情瞬间消失,换成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另外,你欠我的诊金是不是也得适当还点?”
“你不是说你是来看望我么,我怎么觉得我是佃户呢?现在我都关了禁闭了,你让我上哪给你找酒去?别看禁闭室门口没岗,那我也出不去,真不骗你。”
“那你就不能……”周晚萍话才说了一半,忽然听到了脚步声,一扭头,看到正向这里走近的苏青。
“周姐,你怎么在这?”苏青朝周晚萍示意。
“我是来……看看这个倒霉伤员。呵呵呵……我猜你……是来给他上课的吧?他确实需要教育!”
苏青楞了一下,看到了周晚萍脸上大咧咧的笑容随即反应过来,这位性格外向的大医生说的话根本没法接,怎么接都别扭,只好不自觉拢了一下耳边的发丝,还以一个微笑。
“好了,我回去了。”周晚萍给窗里的胡义眨了眨眼,留了一个有点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习惯性地把手抄进她的白大褂侧兜,优哉游哉地走向卫生队。
一向敏感的苏青忽然觉得,她和他之间,好像并不拘束,好像很熟悉,而且不像是医患关系,他们至少应该是朋友,似乎没有太多的来往机会,他们什么时候成为朋友了?
真是……想这些干什么?
到这来是以辅导员身份跟他严肃谈话的,又拢了一次耳边的头发,恢复冷脸,才继续向前,经过窗口时朝里面刻意瞟了一眼,他灰头土脸坐在床边,心情似乎还不错。
看来今天有必要对这个不求上进的混蛋再严厉些!
……
四下寂静,一轮皎洁半月挂在当空,让这个夜看起来蒙蒙的蓝,微微的亮。
屋里没点灯,睡不着的胡义坐在禁闭室窗口上,背倚窗框,吹着习习夜风晒月亮,惬意地欣赏着月色下的大北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