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人群起哄了许久,轿夫面面相觑不敢动作,容棠轻轻叹了口气,掀开车帘对双福道:“就这样回去吧。”
结果邻近的几个人见到马车里探出来一个新郎官,微微一滞,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便越发大了。
容棠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宿怀璟已经向前倾身,抓住他手往回带,将车帘放了下来,轻声道:“棠棠今天太好看了。”
容棠:“?”
宿怀璟声色喑喑,似是有些为难与无奈:“我会想挖了他们眼睛。”
容棠:“!”
他吓了一跳,赶紧睁大眼睛瞪向宿怀璟,大反派却笑了笑,抬手很是温柔地将容棠冠上稍显凌乱的头发用手指细心梳好:“开玩笑的。”
【他没开玩笑。】系统说。
容棠:“……我用不着你提醒。”
宿怀璟压根就不会开玩笑,这一点容棠比谁都清楚。话从他口中说出,无论是想杀人、想挖眼睛,还是想分尸、想做人彘……全都是真的。
因为他确实都干过。
唯一与前两世不同的是,以前没人能劝得了宿怀璟回心转意,现在的大反派至少偶尔愿意听听他的话。
容棠稍稍放下心来,却也顺势想到了另一句话:棠棠今天太好看了。
容棠这些天几乎不会无缘无故的晕倒,但身体底子里的病症还在,像是被虫蛀烂了的树根,不管面上是好是坏,内里都是腐烂僵坏的。
但今天是大喜日子,出门前王秀玉硬是将容棠按在梳妆镜前,亲手替他点了唇描了眉。
颊边又抹上了一层浅淡的胭脂,那点病中的苍白就被另一种更为健康灿烂的色彩取代。
就算刚刚咳了那样久,不可否认的是容棠今天气色看起来确实相当不错。
宿怀璟没松手,像是把玩一块趁手的玉石一般随意又自然地捏了捏容棠的手,声音清浅,几乎要被车外喧天的吵闹全部掩盖,却又一字不落、清清楚楚地传进容棠耳朵里:“好想棠棠。”
容棠:“……”
容棠面上发热,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把手抽了回来,又将窗帘掀起一条缝,生硬地转了个话题:“不是说让我看看你的题字吗,取了什么名字?”
手中温凉的触感消失,宿怀璟神色暗了一瞬,手指顿在空中刹那,又漫不经心地轻捻了捻指腹。他看着半边身子挪开,几乎要将头伸出去的容棠,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向前贴了贴,声音几乎贴着他耳廓响起:“棠璟宅。”
“棠棠哥哥送我的宅子,自然该将你的名字放在前面。”宿怀璟笑着道,声音又慢又柔,很像情人间呢喃。
容棠人都傻了,他不自然地回过头,手指蜷了蜷、又蜷了蜷,实在没忍住,弯起指尖用指背推了推宿怀璟胸口:“你离我远一点……”
宿怀璟看着自己胸前那跟小猫挠似的力度,眼神微暗,迟疑一两秒钟,向后退去,却道:“脸皮好薄啊棠棠,你这样我们之后怎么演?”
容棠还没从那点不自在中回过神来,倏然听见这话,人愣了愣,稍显迷茫地看向宿怀璟。
宿怀璟道:“我日后是要住在你院中的,难道以后我们每次靠近你都要红着脸把我推走吗?”
他笑着问:“王妃不会起疑?”
容棠一怔,霎时明白过来,暗道有理。
他挣扎了两秒,说:“那你靠过来点——别太近!”
宿怀璟笑得艳丽,容棠一下想起了案头那朵山茶。
摘下来之后花期没持续几日,好在院子里不缺花,一旦枯萎双福就会主动替容棠换上新鲜的,他每天都能看见花期正好的山茶,也是艳丽且荼蘼,盛在一盆清水中,却没有宿怀璟这般好看。
大虞婚服采用的是红绿配色,若是男女婚嫁便是红男绿女,同性婚姻的话,嫁入另一半府中的那位则是着绿袍。
容棠身上是一件大红的凤于九天式样婚服,而宿怀璟的是仙鹤朝云。
凤为百鸟之皇,且代表男性,这一套服饰花样下表达的含义不言而喻,阶级地位这般明显,宿怀璟穿在身上却是文人风骨般的飒沓随意。
滚金云纹绣在领边袖口,深绿袍底缀着银色浪花纹路,一只修长身形的仙鹤似从云山梦海中踏出,仰着高贵的头颅看向远方天空中的云彩。
云彩如浪涌,用了多种颜色的丝线编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眼看去其中有一朵云彩尾部透着红,很像是一只彩凤在空中飞舞。
容棠正欲细看,宿怀璟却低了头,捧起容棠婚服一截,指着其中一块花纹问:“这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