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手指紧紧扒着轮椅扶手,用力咬了下唇,血腥味儿蔓延开来,他恢复一丝神智:“我带,带你去警务室——”
“彤彤!”
“姐姐!”哭到面目模糊的小女孩儿看到向她跑来的大女孩,“呲溜”一下子从季昭轮椅上爬下来,“姐姐!呜哇!”
“臭丫头!叫你拉紧我别乱跑!”大女孩儿打了下小女孩儿的屁股,又一把把她抱起来,在怀里紧了紧,看了眼不说不动瘫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人,皱皱眉想要说什么,听到有人在高声叫自己,又急忙抱着妹妹迎过去:“找到了!”
找到了?在哪里?季昭想抬头来看,却浑身发软,只勉强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没有,什么都没有,很黑,很陌生,没有妈妈……没有……
“昭昭?”闻寒手里举着糖人,惊慌四顾,终于看到他时,大松了口气,稳了稳心跳才快步走来。
“笨蛋!不是叫你别动吗,怎么——昭昭?”闻寒说到一半,忽然发现他状态不对。
他整个人无力地陷在轮椅里,头歪向一边,睁着眼,眼神却涣散,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
“昭昭!”闻寒心重重一慌,跪在轮椅前,捧起他的脸,“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哥哥……”似乎认出是他,季昭嘴唇蠕动了下,眼里终于聚起一丝光,他眼珠动了动,视线从闻寒的脸移动到还被闻寒捏在手上的糖人,凝固住了。
“不要……”他眼中划过一抹慌乱,颤抖着抬起手臂,把糖人一把打掉,“不要糖……”
“昭昭?”闻寒不知他怎么了,察觉他发抖,忙拥上去抱住他,“没事的,昭昭。”
“不要糖……”季昭被他抱在怀里,身体却在往下滑,嘴里仍在重复,“不要……”
“好,不要,不要!”闻寒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他一把搂紧了他,眼眶胀疼,声音艰涩,“不要,没有糖……昭昭你醒醒,是我,是哥哥在这里。昭昭!”
……
“怎么回事,小寒?昭昭醒了吗?”急匆匆赶到医院,季母呼吸还未平稳,见到闻寒,连声催问。
“醒了。”闻寒从出神中惊醒,站起来低声答,“又睡了,有些发烧。”
季母清秀的眉皱了皱,隔着门上的玻璃望向病房内:“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闻寒点点头,主动推开门,“他刚睡着不久。”
季家夫妻和季铭一道走进病房,怕惊醒他,各自放轻脚步,走到他床前,谁也没敢说一句话。
稍站了站,碰也没敢碰他一下,三人又放轻脚步,顶着同一副愁眉紧锁的神情出来。
“脸色怎么那么白?”季母自言自语般问。
季父则看向闻寒:“小寒,你电话里说的不对劲儿是怎么不对劲儿?”
闻寒合好门,顿了顿,看向同样皱眉看来的季铭:“大哥应该记得——”
他低头组织了下措辞,才继续开口,“在福利院,昭昭被大哥送去医院那次,醒来时……曾是……他小时候的样子。”
季铭当然记得。
那种自责痛惜与无能为力的愤懑,让他事后不止一次半夜惊醒无法入睡。
“你的意思是?”他看向闻寒,脸色一白。
闻寒轻轻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季母着急,且莫名心慌。
季铭看了眼母亲,犹豫是否要让她知道。
儿子的神态让季母心里越发不安稳,但经历过这么多,她又有什么承受不住的?
“你说!”她给自己定了定神,目光定定看向季铭。
然而事实证明,有些事,真的难以承受。
尤其当她看到醒来的季昭,缩在床头,不吃不喝,怯生生不看人,嘴巴里翻来覆去要妈妈。
他不是要妈妈,他是要她的命啊!
拒绝丈夫陪同,她一个人在洗手间掩面哭过一场,擦干眼泪,梳洗化妆,细细遮了皱纹,描了眉眼,一丝不苟涂好口红,放下头发,对着镜子逼回眼泪,款款走到他床前,迟了二十多年,抱他在怀里:“昭昭乖,妈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