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止翠的伺候人疏楼一身男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内房之外。
“李老爷已经到了,现在暂且由兰兰招待中,翡青姑娘方便接待李老爷吗?”
“不方便,由你的主子代接吧!”屠霁延立即回答。
“恕疏楼僭越,二爷,虽说先来后到,但是您初次拜访后,距今时隔半年。反而是李老爷一个月至少来三次,已成翡青姑娘的常客。今日李老爷的行程早已预定好,翡青姑娘接待您是另外加上的特例。”疏楼不受任何影响,把话说得很清楚。
被她闯入房中时旁若无人的气势震慑住的苏鸩瞪大了眼睛,他几乎不曾听过二爷被这样毫不留情的削面子,这小小的少女真是太大胆,太……
“放肆!”苏鸩怒气冲天,要扑上去撕了疏楼那张嘴。
流宿连忙拦住他,“别……那是疏楼啊!是止翠金钗的伺候人,要是有一点损伤,惊动了阁主,阁主少不得一阵雷霆。”
“她竟然这样和二爷说话!”
“她……她说的不无道理……”流宿嗑嗑绊绊的回答。
苏鸩恼极了,转头睨向他,“你是说今日我不该来吗?”
明明上一句说的是彼此主子之间的事,下一句却变成了他的错……感觉自己一颗脑袋已经烦恼成两倍大的流宿,这下子深刻的体会到了竹翡青之前的嘲讽──
你不会希望苏鸩小娘子知道是你把她的主子卖掉,拿银子去换酒喝。
他一边寒毛直竖,一边坚定的打定主意,死也不让苏鸩知道这个秘密。
“哪是呢!我是说……二爷的伤还没全好,这种时候再伤筋动骨,总是不太适当,你说是吧?!”流宿这番劝阻的话说来一点气势也没有。
一旁面无表情的疏楼不禁翻个白眼。
偏偏苏鸩就吃他这套,“算你有个理由……”
内房里,听著外头三个孩子相互争执,到后来变成一面倒的情势,被压在床帐里的竹翡青真是又羞又怒,恨极的横了屠霁延一眼。
“你今日一定要败我信誉?”
“唔……”屠霁延歪了歪嘴,终于觉悟,如果再不果断的撤退,今后恐怕不要想再踏进这道门了。“怎么会呢?你可是我放在心尖儿上的翡青啊!”
他若无其事的松开手,扶她坐起身,又理了理她凌乱的长发,那手势就像在顺著兽类的皮毛,充满安抚的意味。
给他这么摸著摸著,竹翡青纵然有天大的怒气,也给摸顺了。
他耸耸肩,“好吧!把李老爷请到外房吧!”
屠霁延确实是决定果断的撤退了,但又很遗憾的,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用来安抚恼羞成怒的竹翡青,以及差点一头去撞墙的流宿。
疏楼将李老爷请进竹翡青的房中,只停留在外房,接著就在两人中间摆上一个竹编的屏风,最后,完成任务的疏楼头也不回的离开。
“翡青,怎么啦?瞧你方才脸色苍白。”李老爷很担心。
“翡青今日身子略有不适,却让李爷委屈了,得隔著这道屏风……”她用袖子掩住嘴,低咳一声。
李老爷怜惜得不得了,一点也不责怪,安抚的说:“不委屈,不委屈,翡青的身子要紧,你瘦得很,要多休息,补补元气……要不,我改日派人再送些人参来吧!”
“怎么好意思让李爷破费?”翡青轻声的说,“李爷,上回的棋只下了一半,今日要下完吗?”
“自然是好的,翡青棋艺高明,下起棋来痛快得很。”李老爷抚掌大笑。
一旁伺候的流宿已经将上回未竟的棋盘摆开,由竹翡青口述指定位置,流宿代为移棋。
她的声音清冷而疏离,搭著微凉夜风,让人无比清醒。
李老爷一边与她下棋,一边叨絮著家中小辈的挥霍无度,或者荒唐行事,一边又抱怨起自家几个媳妇的挑拨,闹得儿子们几乎要吵分家,上头的老人都还没有走呢,下头就吵得像是老人已经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