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步过黑暗之中的长廊,两人之间唯一的牵绊,只是那双交握着的手。
四周寂静,除却轻得几乎难以听到的脚步声,他们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绵长而均匀。
不知道是谁先紧张起来的,手心都出了汗,微微濡湿了两人的手掌。
可谁也没有说要放开手。
谢停舟替他推开了面前休息室的门。
暖色的灯光聚集成薄薄的一束,如同锋利的一把刀,从里面刺了出来。
兰蔺微微偏过头,目光仍旧落在房间内部的陈设上。
如官员所说,太子正坐在椅子上,像是正在等待着自己。
和之前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子极为不同,他像是被病症摧垮了一般,脸色显而易见的灰败起来。
官员说的应该是真的,太子应当是刚刚才从休眠舱里出来,身上还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显得他更加苍白孱弱,像是一个病骨沉疴的绝症患者。
许是察觉到了两人进来时的动静,太子微微抬起那双毫无神采的眸,在视线捕捉到站在门口的两人时,微微停滞了一下。
他张了张口,等到说出话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嗓音干涩又难听:“你们……”
兰蔺毫不躲闪的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不是要我们来吗?”
他走到太子对面的位置坐下,嗓音沉沉的:“听说你想和我们叙叙旧。你想先从哪里说起?”
太子垂着眸,脸色衰败,像个行将就木的枯槁老人:“想必他们已经和你说了,我最近发生的事情吧?你难道没有一点自责吗?”
兰蔺的语气依旧很平淡,眼神平静,像一泉无波的古井:“我没有什么好亏欠自责的。”
太子像是被这番话中的某几个字眼惹毛了,一下子抬起头,那双眼睛如同将死之人爆发的火焰一样,亮得令人触目惊心。
若不是谢停舟还站在兰蔺背后,显得高大又有力,他看上去很想直接扑上去,抓烂兰蔺那张苍白的脸。
他气喘吁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败给了现实。
太子跌坐回了原来的座位,摇了摇头:“呵……你居然没有一点自责,当年如果不是你执意要抢走我的器官容器,现在的我早就回到了帝都叱咤风云了!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半个废人的地步!”
他抬起头,目视着兰蔺,凶狠的说:“你要为这个结果负责!”
兰蔺站起身,显然不想和他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对着谢停舟道:“我们走吧,他不想好好交流的话,就算了。”
太子见状,还是有些害怕的,连忙睁大眼睛制止他离开:“不许走!我还没有说完!”
兰蔺站定,颇有些气定神闲的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谢停舟的精神力标识是吧?但我和你说,我不可能给你的。他现在早就不是一个奴隶了,他现在是我的家人。”
太子殿下隐而未发的心思被他突然戳破,总觉得有些挂不住面子,恼羞成怒道:“你说什么!他不过就是一个奴隶罢了!这么宝贝,难道你喜欢他吗?!”
兰蔺正准备走出房门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他目光瞥向谢停舟,很快,又移了回来,面不改色的对谢停舟道:“你先出去等我一下吧。我很快就来。”
谢停舟虽然愣了一下,但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随即出去了。
他走之前,甚至还很贴心的为兰蔺带上了门。
现在,庞大的休息室之中,就只剩下了兰蔺和太子两人。
他们都站着,中间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场面凝滞,像是冻成了冰块一样,许久都不能流动。
最终,还是兰蔺先打破的寂静:“你到底想说什么?”
太子摊开手,做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我也不想做到这步的,是你们逼我的。”
兰蔺毫不退让,那双冷淡的紫色眼眸就像是一块无机质的紫色宝石,透亮又冰冷,冷淡得惊心动魄:“我绝对不会把谢停舟让出去的。”
太子皱起眉:“我查过了,你也是一个弱精神体吧?谢停舟的精神力足够强悍,只要你愿意把他让出来,他的精神力足够我们两人支配!这已经是两全其美的好结局了!”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语气微妙而暧。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咱们贝尔曼岛屿的领主大人,兰蔺阁下,你也快不行了吧?做出这个决定,除了丢掉了一条狗之外,对你毫无坏处。你丢失的那些领地和权力,我也会协助你拿回来的,怎么样?”
都是成年人了,太子不相信兰蔺会这么拎不清,把权利和地位与一个小小的奴隶相提并论。
他想——只需要十秒钟,在自己说出自己能够给出条件的十秒钟之内,兰蔺就会毫不犹豫的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