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搀扶着她在床边坐定,屋内的清爽平定了适才烦闷的心。深吸口气,幽幽的玉兰花香传来。咦,竟还有这种气味的熏香?
“夫人,先歇息一会,将军饮完喜酒就来。”喜娘的嘴倒底伶俐,方才唤她姑娘,行过礼,立刻改口称夫人了。
透过喜帕下面的缝隙,冯清蓉看到屋内四五双白绸软鞋,知是伺候的丫头,遂道:“你们都到外面去吧,我跟喜娘说说话。”
丫头们齐齐应着,悄声出去了。
“喜娘,我有些渴了,烦请你倒杯水来。”
“是,夫人。”
趁着喜娘倒水的工夫,冯清蓉将一枚银针扣在手里。“水来了,夫人请——”不待说完,喜娘已软倒在地。
冯清蓉一把掀起喜帕,拔出头上的钗环,双手翻飞,将发髻梳成普通的妇人髻,而后将喜娘头上的红花戴上,把两人的衣服也换了过来。
整理妥当,她拿起桌上的铜镜,比着喜娘的状容,厚厚地敷上一层桃花粉。放回铜镜时,发现桌上的花瓶里竟然插着一枝玉兰,花瓣初绽,散发出沁入的香气。
原来屋子里没用熏香!
将喜娘扶在床边靠在雕花床柱上,喜帕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的面容。
做完这一切,深吸一口气,她拉开房门交待门口候着的婢女:“夫人在休息,我去找人问问将军何时过来,你们好生守着。”
拐弯,下楼梯,门口有士兵把守,见她出来,两杆长枪挡在面前。
“军爷,夫人有些着急,我去看看将军。”
待长枪收回,她方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洞房之夜,她着什么急,若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只是,话已出口,后悔也晚了,名声不如性命重要,拼得性命在,还管什么名声?反正她冯清蓉已是声名狼藉。
穿过月洞门,是个极大的花园,冯清蓉走到偏僻处,脱□上的大红衣服,与头上的红花一道扔在冬青丛里。没了耀目的红,今日的喜事与她再无关系。整理好妆发,平展了原本套在喜服里的水色布衫,再出来,已是一个寻常的仆妇。
天空澄净,不见半丝云彩,一轮圆月挂在空中,明亮似镜。朦胧的月色下,一道道回廊百折幽深,一条条小路蜿蜒曲折。喜筵摆在哪里?大门又在哪里?一路喜帕蒙着走进来,她根本不晓得来时的路。而且,赵府实在太大,迷路是太正常的事。
在院子里转久了,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冯清蓉心一横,凭着感觉朝前走去,不管怎样,她必须一试,否则宾客散了,她怎能浑水摸鱼溜出去。
走不多远,看到一弯湖面,其上荷叶亭亭,新绽的荷花袅袅立在枝上。湖对面,有数人匆匆而来,为首的身形健壮,似是赵霆。
冯清蓉急中生智,转身躲在假山旁,见假山空隙颇大,便一缩身子钻了进去。所幸她身形瘦小,站在里面,恰能容□来。透过缝隙,见那行人拐过回廊,她刚要迈步,脚下却是冰凉,也不知地下怎会有水,浸湿了她的丝履。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说话声:“发生了什么事?”——声音暗哑,低沉,极为熟悉!
冯清蓉大惊,死命捂住嘴巴,才没有叫出来。这声音她听过两次,一次是济世堂前,那白衣公子替她挡去银针;第二次则是在醉仙楼,那白衣公子问“来了吗?”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会听到这个声音。
“听说将军新娶的夫人跑了,侍卫们正到处找。”另外稍尖的声音道。
“呵呵,”那人一声轻笑,“冯家小姐还挺有胆量,竟来这一出,既然她找死,就成全她。你赶紧派人找,若寻找了,就把她……活干得漂亮点,别让人看出来,或投湖或自缢,你们看着办,总之是自寻短见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