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宜丹在听,他更是精神抖擞,连连冷笑几声:“这位姑娘还不知道吧,新帝出身卑贱,生母是一名青楼女子!残花败柳诞下龙胎本就是皇室耻辱,如今竟然还能登基!怪不得损耗北魏天子气。”
“这不!西北闹灾荒!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苏宜丹听了,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想起昨日在太傅府时,男人那张凌厉却精致的脸,以及那双望着任何人都沉如古井的深邃凤眼。
甚至那条给她擦嘴的金贵帕子还晾在院里。
新帝萧寂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清楚,但怎么也不应该因为出身被恶意嘲笑吧?
她忍不住提醒道:“新帝生母身份连史官都无从确认,至今仍是谜团,你何必说得这么难听。而且大庭广众之下造谣,就不怕被好事的人听到,报官抓你?”
“哼那又如何?”那茶客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愤愤不平道,“古有刘政义以死明志!今有我曹源不畏强权、针砭时弊!若只是因为对新帝所作所为直言不讳、没有阿谀奉承便锒铛入狱,那也未尝不能青史留名、为后人赞颂!”
“……”
苏宜丹最讨厌和读书人吵架了,因为对方常常引经据典、之乎者也,听得人头疼。
茶馆里其他茶客陆续看过来,她便忍了忍,想要避其锋芒。
可对方见她不说话,反而更加气焰高涨,不屑一顾地打量着:“喝茶还戴什么面纱?既知女子不该抛头露面,便该好好在家待着,做什么出来掺和我们男人的事?我们在这儿议论的是文学时政,你一个姑娘家听得懂几个字?”
苏宜丹忍无可忍,无语道:“我只知道街头公厕分男女,怎么?喝茶也要分?何况我看你喝的是茶吗?”
她瞄了眼对方颜色清浅如白水的茶饮,不知续了多少免费的热水,“有空在这儿空口造谣,倒不如去港口搬点货物,赚点茶钱也好。”
“而且现下开春已久,正是水路运货的好时节,你将这说闲话的功夫拿去多干点活,下次喝茶还能多点一盘瓜子儿,你说呢?”
其他人听出这是挤兑他没钱续茶,只坐在这里续不要钱的白水、夸夸其谈的意思,不由纷纷偷笑。
“你!”那茶客被揭短,顿时脸皮一红,气急败坏道,“怎么,我说新帝的事,戳着你肺管子了!?关你什么事?有本事你就去报官!我上面可是有人的!”
玉镜街紧挨着人均富贵的上礼街,他敢在这种地方的茶馆大肆传谣,说上面有人倒确实合理。
可上面有人怎么会茶饮都喝不起,苏宜丹一时拿不准。
那人自觉找回场子,得意洋洋地背起手,踱步过来睨着她面纱遮盖下的脸:“仔细看看,你这姑娘牙尖嘴利的,皮肤倒是白白净净……”
苏宜丹警惕地盯着他,可对方还没走近,只一进到三尺内,不知哪里便倏地飞出一颗石头,精准砸在他前额!
那茶客当即一屁股跌坐在地,神色茫然,直到鲜血流进眼睛,他才猛地捂住额头,杀猪一般哀嚎——
“……血、血!杀人了!杀人啊!”
逞凶的“石头”落在一旁,顺势摔得四分五裂,竟是一枚白玉扳指。
苏宜丹都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看向茶馆二楼——
木质走廊边,正倚着一名玄色衣袍的高大男子,银色腰带束着窄腰,更显得肩背宽阔。
男人神色淡淡地望着地上哀嚎打滚的茶客,手指摩挲着空无一物的大拇指。
虽长得不像,但那双眼幽深如海,总让人想起新帝萧寂言。
正是那日在马场仅有一面之缘的司徒大将军府嫡长孙——
司徒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