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早已冻得麻木,感觉不到彻骨的痛楚算是唯一的幸事。
他生母不明,遭父亲厌弃,说是北魏大皇子,实则败犬不如。
小时候他也曾奋力讨父亲欢心,可即使样样出色,所谓的父亲也依然毫不掩饰眼底冷漠,将他被夫子夸赞的课业扔到一边,转而抱起比他小两岁的弟弟。
老二是皇后嫡出,理应比他尊贵。
他不该有什么怨言。
萧寂言那时这么说服自己,直到老三也渐渐长大。
老三的母妃也并非名门望族,而是江南富商之女,只不过美名动天下,便被纳入宫中。
老三的出身并不比他尊贵,但老三课业出彩、文武双全,父皇常常大力嘉奖。
从那时起,萧寂言便知道,他是一个注定边缘的可怜人物。
可怜到即便冬至遇刺,明知那是他父皇派来
的刺客,他的内心也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当他拖着逐渐失去知觉的身体倒在一处无人问津的狭窄小巷,他以为,自己终究是走不下去了。
他那时仰面倒在雪里,看着窄巷上方窄窄的夜空,仔细回想十几年的人生,居然一点值得留念的也没有。
便想,其实这样身心流离的一生,死了好像也没什么亏的。
他缓缓闭上冰冷的眼皮,却忽然,听到一声轻轻的吱呀——
原来他恰好倒在一家人的后门边。
他没有睁眼,只想等大雪将自己彻底埋葬,死得干净。
到时候劳烦这家人给他报个官、官府的人拿草席再给他卷一卷,放到停尸间等上十天半个月,见实在没有人认领,便拉去城郊乱葬岗扔掉。
他想着自己潦草的后事,有点想笑。
就是这时候,冰冷的手心里忽然被塞了个软软的东西。
散发着灼热的温度,好像能将他的手心烫穿一般。
他思绪一滞,其实当时并不待见这个多管闲事的好心人。
他冷冷地偏头看去——
便见半掩的红色小门后,露出一张莹润白皙的小脸蛋。
察觉他的视线,那大约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又往门后藏了藏,只露出一只黑白分明的莹润大眼睛,好似乌玉宝石一般,在大雪里格外清晰。
“哥哥,你吃一个梅花糕吧。”
哥哥。
萧寂言几乎停止的心又缓缓鼓动起来,慢慢地、一下一下地跳动。
大雪倾城,手里的糕点很快冷却,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苏宜丹转身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庭院。
冬至夜里,下人都放假了,她爹娘去临街拜访别人还没回来。
家里只有丫鬟脆桃陪着她,正在给她煮蜜糖饺子呢。
晚上没吃够,因为爹娘不许她多吃。
只有脆桃听她的话,偷偷给她煮。
她看着浑身都是雪花的少年,想必是很冷的。
想到爹娘常说的与人为善,她鼓起勇气从小门钻出去,纷扬的雪花落在小姑娘乌黑的两团发髻上。
她穿了一身朱红色的袄裙,可爱又鲜艳。
苏宜丹学着她娘的样子摸了摸对方的脑门,凉凉的,便又往他手里塞了个热热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