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会给战场上下来的军人配备心理医生,连学校也会因为关注心理健康而给孩子们配备心理医生办公室。
每日与负面情绪为伍,与咒灵厮杀的咒术师却没有。
……这么多年精神崩溃的估计不少吧。
咒灵本身就很多,咒术师的数量又特别少。咒力又是非常讲究“平衡”的力量体系,咒术师这边近年来接连出了六眼、十影和赤血操术,而咒灵那边也是井喷式出现更多的高级咒灵。
……人太少了。
禅院月生在某一次和加茂琰的通信当中提到这件事情。
两个孩子就这件事情一番交流,未果。
院子里的花开了又枯萎,枯萎后又绽放。院子里加茂琰送来的竹笋已经长成了挺拔的绿竹,郁郁葱葱,推开窗户就能看见。
竹子的生长速度的确非常非常快,月生常常能在夜间听见竹子生长的“吱呀”声响。她不觉得吵闹,反而觉得安心。
这点声音还够不到打扰休息的程度,但一些微微响声,就和冬天时炭火崩裂的声音一样,有点动静,让人感觉周围是活的。
入秋的时候天气还没有立刻凉快下来,月生终于把课业阶段性的结了一段时间,难得又空闲,躺在廊下乘凉。
剑术课说是学习剑术,其实就是被甚尔拎着剑暴打,在实战之中增长经验。这几天实在太热,月生一点也不想动,因此这件事情暂时搁置。
天色渐渐地暗了,一阵微凉的晚风吹过来,院子里的竹叶和柳树一起发出细细的“沙沙”声,无端让人感到安心。
她渐渐的有些困了,一个人躺在廊下却也不怕,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好像有人轻声的喊她的名字:“月生。”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和从前却似乎有些不同。
要说有什么不同,她意识模糊,又听不太出来。
“阿月。”加茂琰轻轻的说。
月生这下清醒了一点,意识到自己好像不是在做梦,坐起身来:“阿琰?”
仍然年幼的女孩转过头来看她。
在夜幕刚刚降临的飒飒晚风当中,加茂琰坐在微风中轻轻晃着腿,就像柳树晃动自己的柳枝,绿竹晃动自己的竹叶,带这些宁静的享受着片刻的安稳。
禅院月生拍了拍脸,一时间有些恍惚的分不太清楚现实和虚幻。
“阿琰?”
“嗯,是我。”加茂琰双手撑在自己的身边,没有注视她,而是有些失神的注视着院子里的树木花草,“你不是做梦。我来的突然,吓到你了。”
“这倒也没有。”月生确认了自己是在现实当中,又拍了拍脸,“你怎么突然来了?还这么晚?”
“心情不太好。”她闷闷不乐的说。
月生又重新躺了下来,拍拍自己的肚子,示意她可以拿自己的肚子当枕头,“迟琴呢?没跟在你身边?”
“没有。”加茂琰没有枕她的小肚子,而是抬起她的小脑袋,自己躺在她脑袋下面,让她枕着自己的肚子躺着,“迟琴前几天放假回家了,我总不能让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上班。”
“噢……既然你都来见我了,那你就可以把不高兴的事情和我说说。”
“嗯……”加茂琰道,“这是我的隐私,你要答应我烂在肚子里,不能说出去。”
“好。”月生道,“我一定把我今天听到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绝不说出去半个字。”
加茂琰听起来好像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
“十一岁。”
“是啊,十一岁。”加茂琰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带着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忧愁,“十一岁,我还是个年幼的小女孩呢。就连你,也仅仅只应该上小学去。”
“我去不了。”月生说,“我目前只能接受家庭教育。”
“我也去不了。”加茂琰说,“真羡慕那些外面的孩子,我几乎没怎么和同龄人相处过。他们不给我同龄的玩伴,我在家里都没有人说话,除了迟琴,迟琴是我带回来的。”
她的脸色算不上红润,有些苍白,显而易见前不久刚刚抽了血。月生枕了一会儿她的肚子,就做起来,双腿膝盖以下垂在廊下,拍拍自己的腿。
加茂琰默不作声的滚过去,把头枕在她的膝盖上,“我有时候觉得真孤单,又觉得加茂家真让人恶心。我还是个孩子,可他们比起期待我,更期待我有朝一日能生下一个继承我术式的男孩儿。”
月生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
“真恶心。”加茂琰说,“我真想吐。他们从来没有真的看到我,不是因为我没有术式,不是因为我没有咒力,不是因为我不够优秀。因为我是个女孩儿,只因为我是个女孩儿……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的脸抽烂。”
月生温柔的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你不像是会因为他们而难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