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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窟2（第2页）

转回身，一个小沙弥早递过一支蘸饱了墨汁的笔，阿如接了，弯腰在最粗那根大梁上端正写下“国基永固，正法久住”八个大字。

定念为首的僧侣早在一旁恭候，庄严敲一声佛罄，齐声吟诵起《宝鼎经》。

曹蕻是客，写了第二根稍细的大梁。嵇须弥是主，推辞再三写了第三根。接着定念携一众高僧手持净水，绕大梁边诵经边撒净水。

身边的人都在小声跟着诵，阿如听不懂，楼氏悄悄告诉她是《杨枝净水咒》。

直念了小半个时辰，定念手中净水撒完，轻抚横梁，大喝一声：“升！”

早已准备好的僧众工匠，呼呼喝喝拉起吊着横梁的红色彩绳。底下众人无不瞩目瞻仰，随“哐”一声闷响，横梁稳稳当当架于梁座之上。

一时佛号声，欢呼声，拍掌声，喝彩声，皆随人群潮水般涌来，无人不欢欣雀跃。

山门外胡人族样貌的男子们踏歌跳起胡腾舞，胆大些的女子应声而和也跳起来，旋转腾挪婷婷袅袅好不热闹。

僧众个个喜气洋洋，就连内敛如嵇须弥亦霞光映面，满目欢喜。

底下民众争相布施，险些打起来。那些和尚更是登记造册施香祝颂，忙得不可开交。

阿如看着，心中震撼非常。

古往今来，能被百姓争相拥戴顶礼膜拜至此的，竟从来不是权势，而是这看似虚无缥缈，实则揽尽人心的佛陀。

佛曰：来世。

佛曰：净土。

佛曰：轮回。

从没有人真正见过佛，可身逢乱世，远在京都的皇帝早已毫无指望的时候，佛陀就是百姓的唯一指望。

换言之，在沙州，谁代表了佛陀，谁就能拥有民心。

阿如几乎立刻明白，再次看向楼氏时，她亦从人群中看过来，眼中多了殷切与期盼。

盛会结束，阿如推说与楼氏有忘年情谊，没住沙州刺史李元安排的馆驿，而是住进了嵇氏夫妇另置的一座别院，远远就能看见三危山的崖壁。

众人才退，嵇氏夫妇便扑通跪倒，泫然欲泣：“殿下，没想到我夫妇二人活到这把年纪还能再见殿下，果真是佛祖显灵，雪我踏沙部之冤吗？”

阿如料想他们猜到了，不然不必大费周章替她笼络人心。稳稳心绪，阿如弯腰扶他们起来：“二位首领请起。”

楼氏满脸都是泪痕，携了阿如的手几番哽咽：“那日马场初见我就觉得眼熟。阿依慕瞒得严丝合缝，我竟不知……也好，若不是她瞒着，恐怕殿下也……”

终是不忍说下去，楼氏掩面而泣，嵇须弥轻轻拍了拍她后背，低低地说：“还有比如今更好的结局吗？俟斤有后人存世是天大的好事，做什么哭起来？”

阿如也鼻子酸酸的，她自怀中掏出那块写着“邱穆陵”的铜牌子，才要说话，嵇氏夫妇便又低头跪下去，神情悲伤。

陆松鸣说过，踏沙部众人，见此牌如见俟斤。

“二位应当想到了，”阿如一时也觉心绪难平，紧紧握住楼氏的手，道，“这块牌子是陆氏转交于我，有关踏沙部的事也是他告诉我的。族人与亲人蒙受不白冤屈，身为后人断不能淡然处之。我已决心找出当年真相，为踏沙部万千部众沉冤昭雪，不仅如此，将来我还要杀上京都手刃仇人，叫他们为我踏沙部枉死的族人抵命。二位首领既认得这块牌子，便知我之决心，还请助我一臂之力，我定要让踏沙部重整旗鼓，东山再起。”

有些人就是这样，哪怕她话音娓娓，也拥有千钧力量。恍惚间，楼氏几乎以为是阿依慕站在眼前，还像三十年前那样英姿卓然，目光炯炯，丝毫不输世间男儿。

“是！”

嵇氏夫妇深深拜倒，为踏沙部，也为那个曾经跨马立弓，尽情驰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