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风浪肆意侵袭的时候,船上的餐厅依旧开放,虽然邮轮提供送餐,但只有轻微晕船的旅客往往更加喜欢自行前往餐厅。
他们也是其中的一员。
风浪渐渐成了相反的拉扯之势,船身的摇摆从左右摇摆变成了前后的颠簸,晕船药在此时仿佛也丧失了作用。
她最后是被顾怀予背回房间的。
黑色的深海翻涌成浪,重重地击打在钢筋组成的白船之上,深海卷起的浪在窗户上只留下一抹碧绿的幻影。
他背着她,一步步坚定地穿过正在被风浪袭扰的邮轮。
稳稳当当地,带着让人心安的宽厚。
她们注视过那一片魔鬼海峡,再穿越那些巨浪滔天、在与世界失联后,他们看到了黑色的深渊与那片洁白的分割。
最后,他们在游客本上留下了一句古诗:
“风力掀天浪打头,只需一笑不须愁。”
纪施薇没有说话,在回忆德雷克海峡的时候,她想,她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
今天的落日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霞光裹挟着层层叠叠的云层,照映了天际的交界,给整座城市都笼罩上了一层金光。
“天地本辽阔,我自向逍遥。”
顾怀予转头望向窗外的城市的余晖,自嘲地笑了笑:“我真的是不像以前的自己了。”
曾经的顾怀予是什么样的人?
是在灯火阑珊之中登上太平山顶在落日中举杯的人,是用身体去感受地球极地冰川水温度的人,是在地球之巅拥抱世界的人。
山川、湖海、悬崖、极地
他曾经见过不平凡的大江大河,也曾在其中思考过人生的深邃。
“年少时无畏,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无畏,而是还不知人的生命可贵。”
曾经的他能看清自己眼前的路,而现在的他确曾因为前路而彷徨
仔细想来,恰恰是因为太过无畏,所以才会太过惧畏。
可能是奢望、可能是幻想。
但是,
“或许我这一生永远不能与这个事实和解。”
“我曾经无数次质问自己,为什么是我,可是我又曾无数次清醒,我依然还活着。”
或许没有人能和自己身上的伤病真正地和解。
他见过旷野,也陷入泥潭。
顾怀予坐在暮光之中,许下了面对新人生的第一个祈愿。
“但我依旧渴望自己,可以回到过去的模样。”
光影昏黄,暮光在云间照射出独有的丁达尔效应,光的形状像是从天边落下,落于这片城市的高楼之中。
“薇薇,你愿意陪伴这样残缺的我,去寻找未知的将来吗?”
他坐在光影之中,昏暗倒影斜斜地映在砖石的地面上,时光像是在这一刻,回到了几年前的他们初始。
那是顾怀予不知晓的初始,也是她秘不可言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