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花竹虽是个还没长大的毛孩子,平日里却比大官人院子里快出阁的大姊姊还要沉稳几分,这样的人是断不会要刚来的厮儿进房守夜的。
于是众人纷纷道:“怕不是去房里顺了东西吧。”
“定是趁欢哥儿不在进去偷窃的。”
“搜他身呀。”
“还是禀了老太太处理吧。”
女使小厮们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时间院内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常老太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转脸瞧了瞧还在熟睡的常阳,皱着眉让人去唤秋姨进来问话。秋姨把铜盆递到碧叶手上,跟众人比个噤声的手势,叮嘱他们看住了一醉,拧身进屋去了。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秋姨得了老太太的吩咐出来,招了院子外两个仆役,一起去敲花竹的房门。几人敲了两下没见回应,径直推门而入。
一醉见大家都往屋内看,竟是没人管自己,也站在门口往里张望,心想幸好出来前收了桌凳,洗了茶盏,不然房里乱糟糟一片,自己真是百口莫辩。
三人在房里搜寻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去叫还在睡床上的花竹。
秋姨唤了好几次,见花竹仍一动不动,心中突然一颤,惊恐地朝门口的一醉看了一眼,伸手去拉花竹的被子。
花竹这一觉睡得沉,整个人陷在深深的黑暗里,连梦都没再做。他感到有人在拉他的被子,不情不愿地哼唧了两声,仍旧没睁眼。
秋姨见他只是睡得沉,大出一口气,拉了拉花竹胳臂,道:“少爷,起床了,老太太有事要问你。”
花竹努力想睁开眼,却只觉头重脚轻、浑身酸痛,眼皮沉得像挂了秤砣。他用尽全力却只能勉强翻个身,让自己脸朝秋姨,算是回应了刚刚的话。
秋姨见他转过来的脸上双颊通红,嘴唇干裂,忙俯身探了探花竹的额头,然后一下子缩了手,转头瞪了一眼一醉:“你就是这么守夜的?这都烧成什么样了?”
花竹感到秋姨不再继续叫自己起床,又迷迷糊糊拉起被子,蜷缩了身体再次睡了。后来其它人说什么、吵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见。
等到他终又睡醒,已经过了晌午。
常老太坐在他床前,见他醒过来,嗔怪道:“你这孩子,发热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直到此时,花竹才确定,自己昨日的不舒服原来确是因为病了,他不知如何答话,只垂着眼不吭声。
常老太见他这样,也不愿多留,嘱咐完按时喝药就要离开,走前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那个厮儿,对你倒是忠心,就是人不怎么机灵,说话还磕磕绊绊的,打了他几个板子,你也别怪他。”
花竹还在想是谁这么倒霉被罚了板子,就见一醉端着药碗走进房门,他双手捧碗,没有敲门,用肩膀顶了一下门板就侧身挤进屋。常老太嫌他不懂规矩,又自持身份不想直接训人,斜眼瞥了一醉一眼,起身走了。
花竹倒是一点儿没在意,因为跟一醉一起进来的,还有一阵又辛又苦的药味,这味道从花竹鼻腔进入,一下子直冲颅顶,薰得他直皱眉。一想到这药是给自己喝的,花竹更觉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恨不得马上再闭眼睡过去。
一醉把药碗放在床头,束手站到一旁:“少爷,喝……药,喝药。”
花竹不想喝这苦汤,没话找话地转移话题:“听说有人挨了打?”
一醉:“我。”
花竹:“……”
两厢又是沉默了一阵,还是花竹先开了口:“为什么?”
一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花竹,用了十分的耐心对花竹说:“你晕……晕倒。”
说罢,怕自己没说明白似的,还比划了一个倒地不起的手势。
“我自己生病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负责照顾我的。”
一醉倒也坦诚,把自己早上编的瞎话,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又解释刚才秋姨正式将他派给花竹,这板子挨得也不算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