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兰也不多说,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去,跟着受邀进入参拜的一众客人,朝那金碧辉煌的礼堂内部走去了。
看到他在女仆的引领下,昂首阔步地从正门步入通往礼堂的走廊,似乎终于该他们这些级别不够的从属官员以及随行者进入了,窘迫的米芙卡,在这尴尬的气氛中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赶紧避开周围的目光,逃也似地一路小跑,想要也随着女仆的引领进入。
但她刚跟在尼兰后面走到走廊门口,站在两侧的卫兵,却呼地同时伸出手臂,放过了走在前面的尼兰,却那么直直地拦住了米芙卡。
“你的牌呢?”
刚如蒙大赦地退出了众人围观,逃离了这卑微中的米芙卡,如同被当面泼了一盆冷水,她强忍着心中的慌乱,勉强挤出一点笑脸问:“什……什么牌?”
“贵族的随身腰牌啊。没牌不许进!”
人高马大的卫兵,目光连看都不看,华丽的军装礼帽下高抬着的头冷冷地平视前方,甚至没有低头看她一眼。
说的话更没有压低半点音量,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话。
米芙卡能感到,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戏谑而轻蔑注视着被拦下的自己。
她意识到自己慌乱之下搞错了,根本没有到自己能进去的时间。
本来就自惭形秽的低贱感,此时在被当众拦下来讯问时无限扩大,米芙卡真是又羞又窘。
四周那纷纷看向自己的目光,以及若有若无的窃笑声,让米芙卡一直以来硬撑着的仪态,在对自己知根知底的尼兰面前,彻底撑不下去了。
她脸上火热,大脑里一片空白,红着脸徒劳地在冷漠的卫兵前张着嘴,口齿不清地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羞耻中的大脑,只能一片混乱地反复想着,为什么尼兰可以进?
按官阶,他明明应该也没有资格,和高官一起参加朝拜的典礼的……“是这个牌吧。”仿佛知道米芙卡在问什么,尼兰轻蔑地笑了一下,随便地掏出一块造型精致的腰牌。
“节日期间,二殿下在城外驻军保护帝都安全,不能亲往朝拜。我便代劳了。你跟着我做什么?”
周围的人,一阵窃笑地指指点点,捏着裙角满脸通红的米芙卡,瑟缩着小小的身子,在嘲笑的目光中又羞又委屈地埋着头不知所措。
这样的气氛,简直比在地牢里的羞耻调教还要难熬。
这样看来,自己虽然在九皇子身边,终究只是个会卖弄身体与色相,任何清楚自己底细的人,都觉得无比低贱的奴隶婊子。
参加这样庆典的自己,根本是个不合时宜的异类,以至于今天当众受辱于人……卑微的米芙卡,含着眼泪紧闭着眼睛,耻辱地瑟缩在人群的注视下,因委屈而窘迫的大脑里一阵空白,连发生了什么都不太意识到了,更没有意识到,不知何时的一个身影,无声地慢慢走到了自己身边。
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清冷而沉稳的声音,面对着卫兵轻轻开口:“是我带她来的,能进去吗?”
这熟悉的声音,在一时间羞得耳朵发热嗡鸣的米芙卡脑中轻轻回荡,她只觉得似曾相识。
抬不起的头,瑟缩地低埋着,那声音牵起了米芙卡的手,轻轻拉着她向里走去,没有人再阻拦她们。
终于从恍惚中逐渐恢复过来的米芙卡,朦胧的视野中,那走在自己身前熟悉的身影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在看清了那身影的一刻,米芙卡不禁浑身一颤,那白净高挑的身材,细腻的鹅颈下垂下的蓝色马尾,无比熟悉的背影,竟是自己逃离边境之后,已经许久未见的阿希利尔城主……她呆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就那么痴痴傻傻地跟着对方的脚步走着,穿过了侧门走出长廊,一直走到安静的花园僻静处。
米芙卡看着那无比熟悉的面庞,只感觉自己如在梦中一般,她甚至怀疑这是否又是神母教化装的什么杀手,用这种手段诱骗自己。
但当阿希利尔转过身来,米芙卡看到那双美丽的苍蓝色眼眸,依旧如清澈的湖水般清高而,充满睿智与严肃,那是她曾无数次发自内心地对视迸发出情感的双眸。
她颤抖了,下一秒,她又如梦初醒地目光惊惶闪烁起来,仿佛不敢面对阿希利尔似的,在她刚说出口的一句“好久不见”中低下头去。
“对,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阿希利尔梳理了一下长发,那澄澈的双眼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米芙卡颤抖着扭着双手低着头,她还没有心理准备,这么突然地面对自己心有愧意的人,许久,才仿佛终于意识到现状般的,着急地结结巴巴说出了一直压在心里的话:“对不起,城主,这么突然地见到你……那天不辞而别的事,我真的一直想和你道歉……”
那是离开贡旗诺之后,长久以来埋藏在米芙卡心里的一道伤。
被神母教逼迫逃亡的如同丧家之犬,被迫在监视下含冤逃离贡旗诺,其实这些,早就习以为常了的米芙卡,一直都并不在意。
能让她时时刻刻心怀歉疚的,只有阿希利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