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雷耀扬心有戚戚,说不出话。
男人垂眸,轻轻摩挲她右手上的密钻指环。他也不知她与自己难以言喻的这段缘分,到底能够照这样的方式持续维系多久。
但他不希望她遇上自己,会是种不幸。
两人默默时刻,齐诗允望向雷耀扬,笑着将自己右手轻轻抽脱他掌心,像是哄贪玩的细路仔一般抚摸他头发:
“小朋友,你需要调整作息时间。”
“听我弹完这一曲就去睡,好不好?”
身型高大的男人不禁被她这番话逗笑,乖乖应承同时,凑近在她颊边印下一吻。
须臾,悠扬清丽的琴声再次响彻偌大空间。
雷耀扬安静坐于一旁,看齐诗允专注弹奏。
他发现,她左右手交替触键时的动作优雅,比起几个月前更为流畅利落,想必教导她的钢琴老师也是位名家。
而由她演绎的这曲,不同于刚才自己弹奏的那般凄然悲恸,是选自巴赫世俗康塔塔里的其中一段。
虽是中级难度,但音与音之间的衔接既灵动又自然,不仅织体丰满,且层次分明清晰…就像森林中的清泉潺潺流淌,令男人混乱不堪的心绪都逐渐安定下来。
没成想,曾是德国贵族狩猎时的咏叹调,现在在他听来,会变成哄自己入睡的摇篮曲。
窗外树叶被风轻轻吹拂,影影绰绰的光晕在女人侧颜,纯净又圣洁。
就在这瞬间,他好像在她身上看到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性在流露,能够疗愈他所有不堪与伤痛。
此刻,愈发深爱她的心跳在怦怦动。
今后,也只会为她一人跳动。
二月廿八,清明。
一早,朝霞满天,母女二人便驱车来到柴湾歌连臣角华人永远坟场。
鸟鸣声声,叶脉上还挂着晨露,齐诗允手挽阿妈,踏上无数向上延伸的阶砖。
虽在得知凶手身死的第二日便来祭拜过,但两人的步伐似乎从未如此轻快,盼望见到逝者的心情,也比之前任何一个清明都更加急切。
曾经的坎坷与磨难还犹在眼前,时隔十九年,惨死的父亲终得瞑目。
走至齐晟几经风霜的墓碑前还未喘过气,齐诗允却发现,有人比她们更早一步前来祭奠。
只见包装极为精致的一束白色芍药被端放在墓碑前,微微舒展的花瓣上还有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珠,显然是搁置了好几个钟。
“咦…谁来看过爸爸?”
家中早已没有亲人会来祭拜,齐诗允不禁奇怪,随即蹲下身去细看这捧昂贵花束。
而一旁的方佩兰条件反射般怔住,心中顿生出一股不祥预感。
上月,各大小媒体争相报道,许久未露面的雷宋曼宁在亡夫葬礼上极尽哀痛。
但普罗大众更关心豪门八卦,传言她继承巨额遗产,最近正准备接手雷义去年收购的互益集团。但不可否认是,短短月余时间,长年隐匿在丈夫背后的雷太身价倍增,已经达到常人努力几世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此刻,想起前往葬礼吊唁的女儿说雷宋曼宁同她主动问候,也让方佩兰埋在心底几十年的疑影被无限放大。
齐晟曾经梦呓过的那个名字…倾家荡产也要与雷氏抗争的理由…以及现在送来这束花的人……
…真的会是她吗?
散去的疑云仿佛又回到眼前,她失去把握。
中年女人蹲下身去察看,却没有任何能寻觅的头绪。又想起雷耀扬告知程泰身死那夜,曾说过齐晟死因与雷氏并无关联……相比起无证据的空穴来风,她更相信雷耀扬的话。
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阿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