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剪短了头发,利落的短发刚到下巴,颇有几分职场女性的知性与干练。少女时期的婴儿肥已经完全褪掉,哪怕穿着最简单的白t和男友风的牛仔裤站在那里,她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凌露的眼神从顾星沉的脸上不露痕迹的扫过,在看到她健全的双腿时,凌露移开了视线。顾淮和顾星沉聊了一会儿她在英国的工作和学习情况之后,病房再次陷入沉默。“嗡嗡嗡……”手机在顾星沉包里震动起来,她如释重负般对顾淮和凌露点点头,“我出去接个电话。”电话是向然打来的。“星星,到了没?你现在在哪里?晚上约个饭吧!”向然的声音永远那么快活。顾星沉轻声说:“我现在在医院里。明天再跟你见面吧。今天晚上要陪陪我爸。”“好,明天再约。”向然问顾星沉,“杜冉冉怎么样了?脱离危险期了吗?还住在icu吗?”“转到普通病房了。”顾星沉把手伸进坤包里摸摸金属烟盒,又把手缩了回来。她现在很想抽一支烟,但这是在医院,只能忍了。向然犹豫了一下,“凌露呢,也在吗?”“是啊。”顾星沉苦笑一下,“她也在。”听出顾星沉声音中的苦涩,向然安慰她,“星星,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再说,当初的事情也不能怪你。是保姆开车出了车祸,才让杜冉冉右腿截肢的,跟你真的没太大关系。你不用一直愧疚后悔。”顾星沉摇摇头,“我们不说这个了,然然,跟你说个好消息吧,这次回来,我不走了。”向然高兴极了,“不回英国了吗?以后就在国内定居了?真的吗?”“真的。”顾星沉说:“我的辞职邮件已经发出去了。想来我这种小透明也不会有人拼死挽留。”“怎么是小透明呢?好歹也得过建筑设计界的国际大奖!怎么能说是小透明!”向然笑道,“回来才对,现在国内发展这么快,你做建筑设计的,在国内前景更广阔。”“嗯。”顾星沉轻声说:“然然,先不跟你聊了,明天我们见面说吧。”挂了电话,顾星沉闭着眼睛在墙壁上靠了一会儿,才坐电梯下楼。她现在想抽一支烟,特别特别想。大楼外热浪逼人,知了在浓荫中嘶鸣,“知了……知了……”一声一声,高亢而单调。顾星沉站在路边抽烟,眯着眼睛盯着被烈日烘烤的草坪。知了的叫声真熟悉啊,让她想起多年前的夏日。那天,爸爸和凌露举办婚礼,她坐在酒店对面的小公园里掉眼泪。那天的太阳也这么大,知了也是这样叫的。心中钝痛无法抑制。年少轻狂的岁月,那么幼稚又那么愚蠢。如今隔着七年的时光,她多么想告诉当年的自己,放下执念,放下偏见,放下那些该死的傲慢。向然说的不对。杜冉冉的腿,跟她有关系。如果当初她不是那么冲动,如果她克制一点。那场车祸就不会发生。在知道自己今后只能用假肢行走的时候,杜冉冉喊她过去,她把嘴唇贴在她耳边,轻声对她说了一句话。她说:“顾星沉,那本漫画确实是我的。欠你的,我现在还清了。”八年了,这句话一直刻在她的心上。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现在,是她欠杜冉冉的了。顾星沉闭上眼睛吐出烟圈,将心里的郁气也一起慢慢吐出去。掐灭烟头的时候,顾星沉看见了一个人。大热天,那个人还穿着笔挺的衬衫和西装。他就站在离她二十米的地方,定定看着她。他没有戴墨镜,太阳直直照在他脸上,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阴影,下颌的弧度堪称完美。那是辛洧川。蝉鸣声突然消失了,远处大街上的声响也一并消失了,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泡,将顾星沉包裹在里面,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呆呆地与辛洧川对视,手指尖开始发抖。很久没回来了,刚一回国就碰见了他。他的身材不再是少年的清瘦和单薄,肩宽细腰,高大修厂,他有一副好体魄。站在阳光下像广告牌上的男模。顾星沉艰难地挤出一个笑脸,想要跟辛洧川打个招呼。“hi……”她的声音又小又哑,连她自己都听不见。她不确定辛洧川有没有听见,她看见他朝她点了点头,然后,他转身走了。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顾星沉才回过神来。真热,她出了一头的汗。走到停车场,坐进车里,辛洧川仍然一言不发。助理惴惴不安地弯腰问他,“辛总,现在是……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