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丝清明湮灭,她一直高昂的头颅僵硬地垂了下去,像是在点头。
我愿意。
手底的悯生剑发出异样的嗡鸣,不知是因旧主的往事而哀鸣,还是因新主的悲痛而颤栗。
手指按在其上,绷紧到苍白,桓玉再一次心想,我配不上女将的剑。
那个与世俗抗争的奇女子,就连死亡都选择了最壮烈的方式。在世人眼里她最终被“挫骨扬灰”,连衣冠冢都没留下,似乎是害怕后人会指着她的墓碑骂上一句颠倒伦常。
可隐隐约约,桓玉也明白了为何谢衍会将这把剑给自己。
“掌珠,你总觉我想将权势给予女子是什么了不得的念头,可我只是将应得的东西归还罢了。”谢衍道,“有人早就挣来了这一切。”
这是谢氏皇族欠下的债。
桓玉心想,所以您早早便看到了我。
自秦访晴死后,天下女子不敢再对权势生出半分心思,安心活在后院里,只有远在陇右的镇北王妃麾下还有一队女兵。
而她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同,胆敢在谢衍刚生出开科举的念头时便将后世科举之法去芜存菁上了折子,站在了士族的对面。
更何况后来她还陪着太傅四处游历讲学。
倘若要寻一个胆敢再次迈出那一步的人,那她无疑最合适,可这也意味着她将遇到万千阻拦。
即便如此,桓玉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动了。
她生下来便面对着人世间最大的艰险——死亡,没有比死亡更难跨越的坎坷,是以在她眼中所有艰苦都不值得退惧。
更何况她要比女将走运得多。当年女将征战留下的余威仍在,而她又有太傅、阿爹以及当今圣上的扶持。
心动归心动,一切仍需从长计议。桓玉道:“女子势弱,一在千百年来世俗礼教男尊女卑束缚;二在国以农立本,并非人人都如女将一般,大多数女子力气仍不如男子……您也知晓这些,是以江南试行均田之时妇人虽可分得田地,但仍旧比不上男子。”
谢衍注视着她,微微颔首。
他很喜欢她此时这个模样,似乎所有的疏离飘忽都褪去,被凡尘琐事牵绊住,想他所想,做他所做。
仿佛再也不会离开。
……可也只是“仿佛”。
“此种局面,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桓玉支着下颌,若有所思道,“我觉得,还是要先让女子能读书科考。”
唯有真正掌握权势之人才能打破世俗礼教,看师叔这般作为,唯有读书科考方为入仕坦途,再加上当年开科举时她无心掺了一脚,倒是可以在这方面加把力气。